老板娘一边领着他走进旁边的屋子,一边仍不相信地追问:“您姓揭?”
“没错。”揭园走到书案前,自己磨了墨,提笔的瞬间突然反应过来,他的笔迹恐怕跟揭暄的大相径庭。
那时被四周火热的气氛所影响,竟一时冲动,脱口就是黄金千两。
现在可真是骑虎难下了。
揭园迟疑了半刻,一狠心,手里的笔直往上好的宣纸上怼。
“那……揭永年是你的什么人?”
没想到老板娘还有问题,揭园的手顿在那里,一滴浓黑的墨落在白纸上,这个问题的答案他还真的知道。
“正是家父。”
老板娘年纪估摸不轻,一张脸再怎么涂脂抹粉,也掩饰不了岁月留下的痕迹,可听到揭园的回答后,她先是一愣,而后露出了少女般的惊喜和娇羞。
老板娘脸上整晚堆着的假笑消失无踪,转为真挚的笑意,她走过来,一把夺走了揭园手中的笔,道:“不必写了,我同你父亲是旧相识,这钱不用你给,不过——”
老板娘欲言又止地望着揭园,像是不好意思似的。
揭园只好道:“请说。”
“你能不能帮我给你父亲带句话?”老板娘说着又忽然停住,匆匆往外跑,边跑边说,“你等我一下,马上!”
老板娘像个青涩的少女一样小跑出去,咚咚咚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揭园回想着老板娘那娇羞的表情,忍不住怀疑起她跟揭暄父亲的关系。
没等他想太远,老板娘就咚咚咚地又跑了回来,双手捧着一样东西递到揭园面前,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能帮我把这个带给你父亲吗?”
“这是我亲手做的剑穗,请你告诉他,芸娘没怨过他,他也不欠我的。”
被捧在老板娘掌心的是一节金色剑穗,上头佩着块羊脂玉的平安扣,光洁无暇,金丝根根,很是用心。
揭园看着剑穗,一时语凝,眼前的女人坐拥生意红火的倚春楼,却以这般姿态同他说了这么一番话。
他心中不可避免地产生某种猜测:难道自称芸娘的老板娘和揭暄那位现任捉妖师联盟盟主的父亲之间,曾经发生过一些不可说的故事?
“不知你与家父……”揭园缓缓说道,语速慢得出奇,他并不打算直接道出自己的猜想。
揭园刚说了几个字,老板娘就急匆匆地打断他:“不不,并非你所想的那样,我们已有二十多年未见,只是一些陈年旧事罢了。”
陈年旧事?揭园不语,漆黑的眸子清澈见底。
“若你实在好奇,还是亲自问你父亲吧。”老板娘的表情有点古怪,像是极不愿提及过去一样。
她说着将剑穗塞到揭园手里,用帕子掖了掖眼角,道:“既不过夜,你不如早些离开,我还有客人要招呼,就不送你了。”
揭园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推出了房间,带着未解的疑问和怀中没什么分量的剑穗。
倚春楼里依旧笙歌燕舞,酒香和脂粉味混合在一起,夹杂着糕点果子的甜香,四处飘散。
正下着楼梯的揭园忍不住皱眉,这味道当真是不清爽。
揭园强忍捂鼻的冲动,目光在混乱的人群中睃巡,寻找归海淙的踪迹。
“公子,您怎么不喝了?难道是千画倒的酒不好?”
“喝奴家这杯吧,李老板,奴家这杯酒是甜的!”
“大人,吃个果子,张嘴,啊——”
到处是眼神迷离,醉意朦胧的男男女女,揭园却怎么也没找到那张熟悉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