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密道外头则通向白龙山另一面的山脚,这中间的时间足够他们找个地方躲藏起来,或者从容逃走了。
做完这一切,沈峤松开十五,倚着石头剧烈咳嗽,只觉得浑身无处不疼,像刚刚受尽了酷刑一般,竟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了,只待吐出几口血之后,方才觉得滞闷的胸口舒畅一些。
再看十五,还沉浸在极度悲伤之中,蜷缩身体环抱膝盖,将脸埋了进去,哭得浑身颤抖。
沈峤叹了口气,摸上他的脑袋:“对不住,若不是因为我,竺兄和初一也不会惨死。即便是为了他们也好,我们现在先离开好不好,等一切安全了,我由你杀由你打,你想怎样都可以。”
十五哭着抬头:“师父和初一,他们再也活不过来了,是不是?”
沈峤目中含泪,却咬着牙没落下来,心神激荡之下,喉头又涌上一股腥甜。
“是,他们
活不过来了,可他们最希望你好好活着,如果你就这样被那几个人捉住,你怎么对得起他们?”
十五不再出声,只默默流泪,半晌之后,他踉踉跄跄地站起来:“你说得对!我要好好活着,我不能让师父担心……我们现在往哪里去?”
沈峤深吸了口气,哑声道:“往东,去碧霞宗,我带你回去认祖归宗。”
他从怀里掏出方才观主塞给他的物事,其实是一块小小的木牌,一面刻着碧霞宗三字,一面则写着一个“竺”,想来是观主当年在碧霞宗的身份证明。
摩挲端详了一会儿,他将木牌递给十五:“这是你师父留下来的遗物,你要好好收着。”
十五珍而重之地看了半晌,方才小心翼翼放入怀中,几次摸了又摸,像是怕一不留神,木牌就丢了。
沈峤拉着他,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踏过草丛,往前方走去。
十五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他们身后,茂密的树木重重遮掩之下,将那个小小的出口石门也挡得密密实实,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十五的眼泪再一次流了下来。
沈峤握紧他的手。
……
碧霞宗在泰山,泰山则在东平郡,往东平郡可直走济州,但沈峤怕合欢宗的人猜到他们的去向,所以特地带了十五南下梁州,等于绕一大圈,多了一大半的路程。
十五变得沉默寡言,再也不是从前害羞友善的模样,见了人也不大说话,沈峤知道他的心结所在,但这种事,旁人劝是劝不来的,只能等他自己想通。
观主原先在地窖里藏了些铜钱,数目不多,但足够他们一路省吃俭用直到抵达东平郡了。
白天的时候两人赶路,夜晚就宿在城内,若是无城,尽量也找些热闹点的镇子,正所谓大隐隐于市,人多反而不容易被找出来。
这一日二人走到西兖州,正好时值傍晚,沈峤就在城中寻了一处客栈落脚,他与十五同住一间,将床让给十五,自己则打地铺练功。
用朱阳策重筑根基之后,沈峤仿佛进入一片闻所未闻的崭新天地。
方寸世界,纤毫毕现,素处以默,妙机其微。
真气流淌过受损的经脉,带着一丝丝疼痛,却又如同新生,连同从前受过的诸般重伤,好像都在慢慢得到修复。
这才是朱阳策的真正玄妙所在。
内视所及,晨光着树,明月入庐,宝华神蕴,梅萼幽生。
巨阙,中庭,华盖,璇玑,原先堵塞或受损的经脉穴道重新一一打通,长久以来一直淤塞心口的烦闷和隐痛也正一点点消失。
沈峤双目紧闭,浑然不觉旁边有双眼睛正在偷窥自己。
本来早该睡着了的十五裹在被子里,一动不动装睡,眼睛却悄悄睁开一条缝。
他看见原本好端端的沈峤忽然吐出一口血,脸色大变,再也顾不得其它,掀开被子下了床,并作几步跑到沈峤身边。
“你怎么样了,有没有事!”
沈峤睁开眼,摇头笑道:“这是淤血,吐出来才痛快。”
十五眼含泪光:“你不用哄我了,我知道这一路上你没有买药,只是为了省钱,我救你的时候,你明明伤势重得快要死了!”
沈峤:“不买药的确是省钱,不过我现在已经可以用内功慢慢恢复,喝不喝药都不要紧了。”
十五:“真的?”
沈峤摸着他的脑袋:“真的,我答应过你师父要好好照顾你,就不会抛下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