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的玻璃杯动了动,麦亦芃回?过神来,才发觉牛奶已经喝完。
“发什么呆呢?这么累吗?”廖小月用指尖轻轻敲了敲玻璃杯,“杯子给我,累的话赶紧去睡吧。”
麦亦芃顺从的把玻璃杯递给了廖小月,很快厨房传来了水声。麦亦芃怔怔的看着廖小月的背影,直到她转身走回客厅,都没收回?视线。
“你怎么了?”廖小月察觉到了麦亦芃的异常,半蹲着身子,关切的看着对方。
不料,她的手腕突然被扣住,麦亦芃用力一拉,她顿时失去重心,整个人往前扑去!
没等她惊呼出声,又被往旁边一带,身体不自觉的转了半圈,跌坐在了柔软的沙发上。而?后?,她感觉到了,一颗脑袋,靠上了她的肩膀。
廖小月浑身僵直,思维都凝固了,脑海里只剩下一团乱麻。她的心砰砰得剧烈跳动着,无?论?如何也不敢去猜想,那个她所期盼的可能……
时针滴答滴答地走,靠在廖小月肩头的麦亦芃,眼眶渐渐变红。这一瞬间的情绪失控,不知是疲倦的工作连累了身体,还是长久压抑后?的又一次爆发。
只是刚刚厨房里的水声,太普通、太家常。而?对于如今的他而?言,别人的普通家常,早已是他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了。
越是静谧的深夜,越能感受刻骨的孤独。
我已经……没有?家了……
麦亦芃把脸埋进了廖小月的肩窝,无?声地落泪。父母在世时,他像一头好奇心旺盛的野马,满世界的蹦跶,肆意享受着自由自在不肯回?家;可等到父母离世,他才知道?曾经追逐的自由,不过是……明知有?人永远在等待的任性妄为?。
肩窝被泪水氲湿,廖小月才猛然发现?麦亦芃在哭。她伸手,轻柔的抚摸起了麦亦芃的头发,却没有?说话。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的命运很相似。一样?的至亲别离,一样?的家人抛弃。
多少次午夜梦回?,廖小月睁着大?大?的眼睛,于黑夜的微光里,望着那不属于她的天花板、那个她并不喜欢的吸顶灯,也很想很想,有?个人来陪。
陪她坐一坐,陪她说说话。
而?麦亦芃,原本?拥有?全世界,却一夕之间尽数被剥夺。那种刻骨铭心的痛,她感同身受。
廖小月不自觉的哼起了熟悉的旋律,那是妈妈写给她的曲子、是陪伴了她十几年的精神支柱。曲子十分的欢快,经过岁月的冲刷后?,也不再完整,各种变调走音,让整首曲子变得坑坑洼洼。
但很奇异的,麦亦芃平静了下来。他依旧靠在廖小月的肩上,听着她一遍一遍的单曲循环。渐渐的,他的眼皮越来越重,思绪也越来越沉。竟是顶着这别扭的姿势进入了梦乡。
梦里一无?所有?,唯有?一盏橘黄色的灯,始终照耀在心田。
廖小月的曲调慢慢停了下来,她没办法把个一米八多的男人搬回?房,而?梁洪和罗钰想必已经睡了。好在沙发够大?够长,廖小月把人放倒,又轻手轻脚的去主卧拿了枕头和被子,给麦亦芃盖好,自己却睡不着了。
万籁俱寂的深夜里,廖小月静静的听着麦亦芃清浅绵长的呼吸。如果说此前麦亦芃数次对她伸出援手,只是因为?讲义气的话,那今天的行为?,再用义气去解释,就显得可笑了。
不需要多敏锐,廖小月便能清晰的感受到麦亦芃对她的依赖。
两个孤独的灵魂碰在一起,互相汲取着彼此的温度,再正常不过。但是……廖小月看着麦亦芃精致的睡颜,心情复杂。因为?她想要的,从来不仅仅是依赖。
只是有?些心思,如今的她还没资格说出口。
时针一圈圈的走,廖小月长长的吐出了口浊气,提醒自己该去休息了,明天还得继续学?习呢。
强迫自己躺回?床上,原以为?会睡不着,没想到她盘算着明天的菜谱,竟很快沉沉睡去。
然而?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廖小月刚睡没多久,麦亦芃的手机突然炸响!柔和的铃声在半夜里尤为?刺耳,隔着门板惊醒了所有?人!
睡在沙发上的麦亦芃恍惚了一瞬,又猛地一个激灵!他的手机号知道?的人很少,且专门设置了白名单,陌生人根本?打不进来。也就是说,没有?十万火急,不可能有?人半夜打他的电话!
手机铃声持续地响,搭配着震动、在茶几上嗡鸣。来不及看来电人,麦亦芃抓过手机便按下了接通键。
“小麦!!!”师兄柯云深急切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甚至带上了哭腔,“刚才老师家的保姆打电话给我,说老师心梗了,正在抢救!”
麦亦芃一惊:“在长洲分院吗?”
“是的!”手机那头的柯云深声音颤抖,“我离得太远了,你去帮我看看……拜托……拜托了……”
“我马上去!师兄你别慌,长洲分院很强的。”麦亦芃快速的走到玄关处,一边换鞋,一边安抚道?,“你现?在心神不宁,千万别自己开车。先打车试试,实在打不到就打电话给我,我派人去接你。”
“谢谢……谢谢!!!”柯云深语无?伦次的道?着谢。
黄锦坤院士也是麦亦芃的恩师,柯云深的话,倒显得只有?他自己是嫡传,别人都是外人了。但麦亦芃没办法跟他计较,因为?他们同门里,唯有?柯云深是老师真?真?切切从火坑里捞出来的孩子。所以对柯云深而?言,那不仅是他的老师,更是他仅存于世的至亲。
半年前的麦亦芃,或许还不能理解柯云深的方寸大?乱。他们搞科研的,情绪稳定不过是基本?素养。很多时候,需要冷静到几近冷酷。可现?在的他明白,有?时候不是自己不够强大?,而?是因为?过于在乎。
梁洪和罗钰不愧是专业的,不必人吩咐,他们已经换好了外出的衣服。麦亦芃对两人使了个眼色,又对跟了出来的廖小月挥了挥手,示意她先回?去睡,便拔腿冲向了医院。
特需病房的保安还记得麦亦芃,直接把他放了进去。一路狂奔到手术室外,很轻易的找到了正在等待的保姆和警卫员。
“什么情况?”麦亦芃气喘吁吁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