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齐家在大晋门生故吏遍天下都不为过,连赵先生那样的家世在齐家面前,都如同穷人乍富,人家根本看不上眼。
齐家早些年是有人辞官归家,那不过是办过的脏事被人捅破,无奈之下辞官自保的手段。
若不是有齐家这棵大树,齐大年凭什么五六年间便能升到吏部主事的位置,谁不知道他有个兄弟是吏部尚书的女婿。
为官之中最苦的莫过张景清这种寒门子弟,家里要靠山没靠山,想找大族联姻都没有一丝机会。
可一旦有官场倾轧,为搏上位,出头流血的就只能是他们,像齐大年这种背景深厚的官宦子弟,只需要等着胜利后摘取果实。
哪怕在斗争中输掉,齐大年这类人也不会有一丝损失,刑不上大夫,就是齐大年他们给自己量身制定的游戏规则。
被齐大年们鄙夷的卢丞相同样是寒门出身,所以他才会处处迎合重熙皇帝,因为他等不起。
卢相爷的家族底蕴太浅,若是在权力游戏中爬不起来,那后代也一样没有任何机会。
张景清说道:“小弟离京日久,对京中形势了解不多,不知何事让大年兄如此忧心。”
齐大年一拍桌子,愤怒说道:“还不是因为那个奸贼,他建议陛下提前进行外察,原本提前半年也没什么事,但他却不应蛊惑陛下派宫人一同出宫。这成何提统,说好听的是外察,说不好听的不就是变卖江山社稷!长此以往国将不国,置我们这些读书人何地”
张景清心道,你这么生气在朝堂上为何不说跑到姚安来说皇帝又听不到。
不过他嘴上还是说道:“大年兄所言甚是。”
齐大年脸上似有无尽的忧愁,激动地连胡子都跟着直抖,说道:“我在京中时就说景清肯定与我想得一样,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景清你说这种事我们身为读书人能不管嘛!”
张景清只好恭维道:“大年兄实为我辈读书人楷模,小弟若是能有大年兄三分忧国忧民,那姚安在三年内定能做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大年兄一路劳顿,小弟已把自己的房间整理出来请大年兄安歇,晚上接风宴时再聆听教诲。”
张景清虽然处处客气,但内里却有疏离,让齐大年觉得姚安此行恐怕不会按老师的安排走。
齐大年瞬间收敛起怒气,好像刚才发火的不是他本人,也不谈刚才的话题。
他转而说道:“过了云铺渡行不上几里路,有个市集在兴建。本官好奇让人去打听一下,原来是姚安境内有逃民归乡,说是按县衙的安排就近安置在那里,张县令可有此事”
张景清心中冷笑,齐大年这脸翻得有些快,这句话完全是公事公办的口吻。
“回禀大人,姚安县这一年多来百姓安居乐业,去年虽发水灾,有少量百姓为躲洪水逃到山里。下官代朝廷牧民,不忍百姓受苦,便组织乡绅富户出资,打算在那边建个小市集,一来给百姓们找个营生,二来也可以减少民变的隐患。”
齐大年点头道:“此事本官在州时便已听人说起,没想张县令果真办成此事。肃靖逃民历来是朝廷大事,张县令办得不错,想来这次一个中上的考评少不了。不出意外,张县令这称谓恐怕要换换了。本官也累了,晚上再同张大人叙话。”
张景清亲自将齐大年送到自己房间休息,不多时又再次出现在二堂中。
赵先生此时已从耳室中出来,正坐在二堂中等候张景清。
张景清当着赵先生不再掩饰自己的表情,他一脸忧色问道:“沐林兄刚才可曾听清本官觉得齐大年此来不只是外察这么简单。”
赵先生呵呵一笑,直白地问道:“他到底想干什么,其实刚才说得很清楚,只是在下想问大人,是否愿意重蹈覆辙。若是再次触怒陛下。。。”
张景清脸色阴沉起来,齐大年其实是他这几年来最讨厌的人,当年听信此人引诱,做一回出头鸟,却没想惹得重熙皇帝反应那么大,直接将他罢了官。
当时张景清上书之前,有被降级或是发配到冷衙门的准备,唯独没有猜到会被罢官,而齐大年那伙人对他所有的保证,没有一个做到。
他又看向赵先生,回忆起对方当年不计花销地为他奔波,张景清此时觉得只有赵先生才是和他真正站在一条战线的人。
张景清心中拿定主意,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
但他心中没底,还是不由得问道:“可齐大年和京中那些人又如何应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