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翎审视她,“你藏在外地?”
“伦敦的一栋庄园。”
小赵忍不住插嘴,“你为什么不回国?”
“我丈夫和一双儿女是英国籍,我是黑户,以玲娜的假身份注册结婚,直到今年10月份,黑狗定居东南亚,伦敦势力也大变天,新一批人物崛起,取代老一批,我才恢复真实身份买票飞回国内。”
小赵震撼,“陈政追踪了你九年?”
“最初一年,他花费了200万英镑,委托黑狗雇佣当地的地头蛇,给各个工厂,餐厅,车站,街道流浪汉,指认过我的照片,如果发现我的行踪,扣押住我,给5万英镑的奖赏。我不敢找工作,不敢出街,万一有人认出我,联系他们。。。”乔函润恐惧颤抖着,“在英国郊区死一个偷渡户,不是永不见天日的冤情吗?”
陈翎松了松衣领,脸色阴沉,“陈政是作死。”
小赵斟了一杯热水给乔函润,“你联络国内的朋友啊,你当时是陈渊的女友,他会救你。”
她低着头,“手机在海域坠海,我只记得陈渊、司机和黄梦的号码,黄梦是陈政安排的秘书,我担心司机也是陈政的眼线,陈渊作为继承人,一举一动都在陈政的管理和控制下,我在香港其实也小心翼翼躲着,只要陈渊回内地,我不出行,也没交什么朋友。”
“你觉得陈渊的电话被陈政监听了?”
“陈崇州告诉我,一旦陈渊接到英国属地的电话,陈政会通知那边,我等于暴露了。即使电话没问题,他办理签证出国,或是委派亲信接我,来回行程至少要两日,无论哪个环节,陈政照样会得知。”
“他这么明目张胆,伦敦有不少华人,陈政不怕你向他们曝光吗?”
“陈政散布的消息是丢了女儿,被英国男人欺骗出走,不惜代价寻回,华人知道也会帮忙,未必相信我。何况,我语言不通,他们想到我肯定求助华人,黑狗的手下十有八九埋伏在华人聚集地,我不能去。”
陈翎翻阅她的诉状,“陈政九年不曾放弃搜查你下落,你捏住他的致命把柄了?”
“你们破案,不是经常遇到灭口案吗?陈政最恶劣的面目不是转移公款,而是雇凶谋杀,我是他的目标,更是知晓他犯罪的直接证人。留着我,假以时日我报案,陈家的高楼彻底轰塌。陈政动手之前,压根不认为黑狗会失手,事实上,他的确没失手,是轮船相撞,意外导致他失手。”
陈翎敏锐的侦查力令他感觉没那么简单,“陈崇州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08年,陈崇州从伦敦桥救下我,安置在泰晤士河西边的一栋庄园,聘了菲佣和中式厨师,他在法国学习戏剧,每个月到伦敦探望我。09年夏,他介绍我认识了齐商。齐商在唐人街的中餐店收银,他们是朋友。”
“齐商。。。”小赵重复这个名字,“陈崇州是探望你,还是监视?”
“探望。”乔函润喝了一口水,“他没有限制我什么,可我一度精神焦虑,不敢接触陌生人,稍有风吹草动就崩溃,噩梦频发,陈崇州也请了心理医生开导我,在我们一家四口身上,他花了很多钱。”
陈翎手撑住额头,极度疲乏,“继续。”
“齐商在庄园住下,陪我聊天,看国产影片,一起探讨剧情。他厨艺很棒,他特别了解我,我喜欢的,讨厌的,他曾经多次向我示好,我没有答应。我比较依赖他,仅仅是好友。”她很局促,摩挲着水杯,“2010年圣诞节,陈崇州去伦敦过节,那晚我也喝了酒,连同菲佣都很尽兴,他第一次提出,让我考虑齐商,他说也许一辈子无法回国,我在英国也要活下去,而齐商是合适的结婚人选。我渴望回来,也心知肚明自己很难回来,陈崇州在陈政的眼皮底下护住我,已是万分吃力了,他不可能为了我冒险与陈政反目。思虑再三,我同意了。”
乔函润喝光杯里的水,小赵又添满,“这些年,齐商算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但我心里惦记陈渊,我逐渐适应伦敦的气候,适应孤独感,我不再需要齐商,我越来越抗拒他,生完齐扬后,我们分房睡了。”
陈翎微眯眼,叩击着桌沿,“他支付的生活费,你有大概估数吗?”
“加上买那栋庄园的钱,一千三百万。”
小赵差点呛着,“他要么是慈善家,要么钟情你。”
“闭嘴。”陈翎呵斥,又望向乔函润,“你们达成什么交易。”
“年初,陈崇州和我深度交谈过,指使我回国控告陈政,扳倒他。陈崇州和陈渊始终在争夺富诚的继承权,陈渊是原配长子,他胜算大,陈崇州也深谙自己败局已定,命令我想法设法搭上陈渊,探知富诚与晟和的商业机密,比如工程款,投资方和利润比,我不懂他的意图。”
“筹划了九年——”小赵懵了,“这什么人啊,城府太深了。”
陈翎也万万没料到,老二如此深谋远虑,沉得住心性。
绝非一朝一夕的蛰伏,是如同苦行僧一般的消耗。
为家产?似乎谈不上。
陈翎眼力很毒,老二对名利的欲望,应该逊色于陈智云和陈渊。
除非,他的猎物根本不是富诚,就是陈政。
一个在轻视和畸形的环境下成长的男人,他恰好手腕狠决段位高明,拥有与毁灭的岔路口,会倾向于后者。
陈翎莫名喘不过气,他将现场交给小赵,到外面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