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妈妈目露惊骇,“砰砰砰”重重磕头,连原本梳得极为黑亮体面的发髻都散落下来,额头间青紫通红一片,披散头发,形容凄厉,状如女鬼。
“殿下,不不不,二小姐,侧妃娘娘,请您饶恕老奴,当年我也是听从老夫人的话,不得已才那样对您啊……”
“孙秀云,你敢胡乱攀咬你的主子?!”沈老太太立刻瞪圆了眼睛,对孙妈妈怒目而视,想要打断她。
可是,孙妈妈为了活命,也顾不得什么背主不背主,她慌张地膝行过去,手指扯上骊珠衣裙的一角,“老奴心里早就后悔了,求娘娘饶我一命,老奴也去道观清修,日日替您和死去的轻红姑娘祈福……”
提起轻红,沈骊珠心头蓦地刺痛,她侧过身。
孙妈妈被暗卫架起双臂扯开,被堵住了还想求情的嘴。
杖刑并不在人前执行,只能听得一道道板著落在身体的沉闷声响。
太子手段雷霆,短短数语之间,以昏聩之罪,祈福之名着令老太太去道观清修,又凌厉地发落了老太太身边的狗腿子孙妈妈。
火光与暗夜之下,众人屏息无声,气氛极为凝窒。
此时,李延玺却缓缓蹲身下来,伸出了手,替骊珠抚平那抹素白裙上微皱的褶。
众人目光随之移动,不知为何,见到那动作生出了一种惊心之感。
——太子何等尊贵之人,而他竟然纡尊降贵地替一女子抚整裙摆,做这种只有奴仆才会做的事情!
他……
沈骊珠身体微微僵硬,抿起唇,喉间倾泻了丝的声音,略有颤意:“殿下……”
李延玺抬起眉眼,玉白美丽的手还保持着替她整理裙摆的动作,但眸光却是温柔无声的安抚。
沈老太太不是说,她二嫁之身,连做侍妾都不配么?
嗯。他就是以此要告诉所有人,她配得上。
抚平那裙上最后一丝皱褶,李延玺站起了身。
那玉白的手收回袖间,脸上未见丝毫窘迫。
“沈四小姐。”
被点到名的沈以凝忽地一震,一向娇宠的她,在那双狭长潋滟的墨眸睇过来时,竟然心生惊惧,“殿……殿下……”
“听说,侧妃从前的闺阁,如今是教四小姐给占了去,是吗?”
并不重的语气,沈以凝心间颤颤,唇齿磕碰着道:“臣女只是、只是暂住,今晚就即刻搬出去,将琳琅阁归还给二姐姐。”
李延玺似是满意地“嗯”了声,微微颔首。
…
未几,明珠小楼戏散人离。
沈以凝即刻回琳琅阁搬出东西,永安侯也闹了个没趣,带着兰姨娘离去。
沈老太太么,身边的孙妈妈赏了一顿杖刑,没挨过一百就断了气,她自己也要被择日送去城外道观,说是出府清修祈福,实则从养尊处优、每日燕窝鱼翅的侯府老夫人,变成清贫道观里吃糠咽菜只能茹素的老婆子,松鹤堂可谓是元气大伤。
到最后沈老太太是被几个奴仆架着抬回去的。
除却暗卫和朱弦浅碧,明珠小楼只剩下沈骊珠,太子,还有齐幸芳。
沈骊珠上前,想去扶沉默到近乎僵立的齐幸芳,低低唤了声:“母亲。”
齐幸芳抬起了眸,不知何时眼底通红,竟是血丝与泪意弥布了整个眼眶,在骊珠过来时,她抬起手,狠狠一巴掌扇在骊珠脸上,眉眼与声音都透出悲愤和余恨,咬着牙问,“沈骊珠,你就这么喜欢他,喜欢到连礼义廉耻都不顾,我就是这么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