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尉说了:叛军会先派老弱佯装向东撤离,而后突然折返,从东南方向进攻昌邑,吸引我军的注意力。”
“而叛军的主力,则会藏在睢阳以北、昌邑以西的军营内,潜行绕道至昌邑的西北方向,趁我军与佯攻的叛军老弱交战于东南,骤然暴起而攻!”
“――太尉已经有军令,诸位就莫要再有疑虑了。”
“想得通,就执行太尉的军令;”
“便是想不通,也得先执行,然后再私下慢慢琢磨。”
满带着自信,甚至还隐隐带些自负的一番话,顿时惹得众将官再度焦急起来。
但程不识稍一抬眼,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众将这才反应过来。
――对呀!
那可是周太尉!
连淮泗口没有重兵驻守,只需三千轻骑就能拿下,都能准确料到的周太尉,还能看不透叛军那点小伎俩?
如是想着,众将官也终是逐渐安下心来;
只心中仍存留着些许迟疑,使得其中一人小心开口道:“不知太尉…何在?”
很显然,这人还是有些信不过程不识,想要亲眼见到太尉周亚夫。
就算不能从周亚夫口中,听到程不识方才说的这番话,如此危急时刻,周太尉好歹也得在大家伙面前露个脸,借着巡查的名义,在兵士们面前露个脸吧?
只可惜:程不识依旧是那副面瘫脸,听闻此问,也只不冷不淡道:“太尉在歇酣。”
“猜到诸位会前来,才预先留了话。”
“得了军令,诸位便各自回去吧。”
“――至多不超过三个时辰,叛军就会开始从东南佯攻。”
“但太尉已经在大营东南方向布下防线,并不需要再加兵驻守;”
“开战之后,诸位务必要稳住,绝不可将布防在大营西北方向的兵马,有一兵、一卒离开防守位置!”
似是欲盖弥彰,甚至颇值得玩味的一番话,却反而让众将官顿时安下心来,面上再也不见丝毫焦急之色,各自拱手领了命,便朝着营中各处四散而去。
送走诸将,程不识暗下长松了口气,面上却仍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架势,面无表情的回过身,翻起帐帘,抬脚走进了周亚夫的太尉大帐。
和程不识出去时一样:太尉周亚夫并没有‘卧榻歇酣’,而是负手站在帐内的堪舆前,眉头不时紧一紧,不片刻后又放松。
面无表情的走上前,深吸一口气,程不识便拱起手:“禀太尉。”
“闻太尉竟有暇歇酣,诸将便多已得心安。”
稍压低音量的一声禀奏,也是让周亚夫颇有些突兀的回过身来,就好似正在发呆的人,被旁人打了个响指所惊醒。
定定的看了程不识三两息,周亚夫这才彻底回过神来,微一咧嘴角;
下意识朝程不识身后的帐帘看了眼,便含笑一点头,招手示意程不识上前。
待二人都坐下身,周亚夫才轻呼出一口气,看着程不识那仍带些不解的面容,含笑解释起自己这么做的意图。
“吴楚叛军,尚有可战之卒三十万,又是身临绝境时,向死而生的反扑。”
“――兵法云,归师勿掩,穷寇勿追;”
“纵是围城,亦当围其三而缺其一,不得使敌陷入绝境。”
“这是因为对于败局已定的军队而言,留一条生路,反而可以让士卒们为了求生的逃散;”
“但若是身陷绝境,那自知求生无路的兵卒们,就会带着悍不畏死的斗志,发起极为猛烈的反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