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之后,岭南潮热多雨,潮漳道的修筑进度并不如意。
今日一早雨又呈滂沱之势。
李白踩着夯土道上砸出来的水坑,啪嗒啪嗒跑进尽头的雨棚内,摘了斗笠蓑衣,叹道“照这么天天下下去,这路今年秋收之前都别想修好。”
棚内,七娘正抱着一本兵书研读,身后是阿寻在风炉上煎着一壶山茶水。听到这话,都忍不住往棚外头张望一眼。
七娘收了书“这一段又得返工重来”
李白坐在另一头,端起茶碗饮尽,才道“强夯土埋下去,夯锤才举起来,就又下雨了。油布遮是遮了点,但看这雨势,只怕用处不大。”
这已经是修筑以来第三次耽误进度了。
七娘这些日子为了修路,也曾用八卦值兑换出“水泥路”的相关学识。
水泥确实是个好东西,只需要生石灰、铁粉这些东西做原料,利用炼铁高炉的温度,便能搅和出一种全新的材料用来铺设驿道。
七娘跟李白一开始还为此激动不已。
后来,在潮阳县内尝试性地铺设过之后,他们便发现了水泥的弊端。这种路面够干净,不怕水不怕晒,但对马掌的磨损过大,即便搭配上鲜卑人的马蹄铁,也只适合马匹日常驾车短途,并不适用于驿道疾驰。
要修驿道,还是得靠最实惠的夯土路。
师徒俩异口同声地叹了气,七娘忽然想起个意外之喜“对了,师父。先前的水泥虽然不适合铺设驿道,却是用来加固城墙的好东西。潮阳县子城和外郭城的土墙都快倒了,咱们什么时候试试”
李白诧异“夯土墙”
“不是,原料是用水泥加上碎石子、砂,和水按照一定量搅拌起来的。”七娘抿了抿唇,“这东西也叫作混凝土,坚固耐用,防火防水的,这才是能防御外敌的城墙呢。”
李白挑了挑眉,对此物上了心“记着了。等这边驿道收尾,我会写信给都督,请他定夺。”至于潮阳县,今年才刚有好转,暂且还是别折腾了。
七娘顿了顿,想到了戚翁提过的“偶有水匪侵袭”。又觉得应当也不至于这么倒霉,便点点头应下来。
雨势来得又凶又急。
阿寻将一壶刚煮好的热茶分别给两人添上,又热了从家里带出来的鼠壳粿和钱仔粿,热气腾腾地用盘子盛着递上桌。
这两样都是潮州人喜爱的小食。
鼠壳粿是年节祭祖时必不可少的,它用田埂上野生的鼠曲草熬出汁,与猪油、糯米粉调和成粿皮,再包了豆沙、虾子或肉馅儿,拿个桃形的木印模一压,就能用鲜竹叶裹上上锅蒸了。
李白一口吃了半个下去,冲着阿寻连连点头称赞“不错,用油二次煎热的也好吃”
软香咸润的,还包着他最喜欢的糯米肉馅。
七娘倒是对那钱仔粿赞不绝口。
这是一种秋凉前的粿类小食,用糯米碾粉捏成团,滚水煮熟之后,蘸了芝麻粒、白糖等物食用。类似的糍粑粿只有岭南东侧一带才有,七娘长在剑南,以前从未吃过。
小孩子就是容易对新鲜事物喜欢得紧,是以七娘吃得特别带劲,没几下就两块下了肚。
师徒俩都是吃饱了,就能重振旗鼓接着奋战的人。
李白站起身,穿戴好蓑衣,扣了笠往外走去。临出雨棚前,他忽然顿了脚步,背身开口“谨夫子来信,陛下对太子殿下的不满与日俱增。入夏前,已经借故折了东宫崇文馆大半文人。只怕先前宇文融等几位相公遭贬,亦是因为此事。”
陛下怕是要对太子殿下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