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蓉心里想着,一时竟然觉得裴文宣也有些可怜起来,这样的情绪稍稍冲淡了她的伤感,她深吸一口气,听见外面传来感觉前方帘子被人卷起,而后就听正前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微臣苏容卿,替义弟裴氏文宣,迎平乐公主。”
听到这话,李蓉猛地睁大了眼,她僵在原地,随后就听苏容卿开始念诵由裴文宣执笔的赞美之词。
苏容卿来,裴文宣自然不会像上一世一样,再写《引凤词》,规规矩矩的骈文,由苏容卿在前方静静念着。
从最开始的惊讶快速冷静下来,李蓉听着苏容卿念诵着对她的赞颂之词,直到最后,她听见苏容卿的声音顿了顿,但他极快又念了下去:“相思兮可追日月,许期兮来年桃花。”
这是裴文宣将上一世苏容卿给她的情诗融进了这骈文之中。
骈文虽不是苏容卿所写,却带了苏容卿的影子。
李蓉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遗憾、酸楚,夹杂着几分难言的无奈,以及,隐约的,说不出的,圆满。
她上一世与苏容卿相伴二十五年,她说不明白这是一段怎样的关系。
但是偶尔一瞬,也的确会有那么几分遗憾。
觉得或许应当给苏容卿一个身份。
然而这种遗憾,却在这一刻,以一种无形的方式,似是填补,又似如告别。
这情绪太过纷杂,同之前的情绪一层一层的叠加,让她少有的乱了心神。
好在她不需要做太多事,她就手里握着团扇,静静坐在车撵里,而后听礼官和苏容卿按着流程问答过后,她面前车帘放下。
车帘放下前,她悄悄放低了些团扇,便见到了不远处的苏容卿。
他和记忆里一样,白衣玉冠,静静看着她的马车。
他似乎察觉她偷看了他,李蓉忙恢复了动作,觉得有些心慌。
好在马车往前缓缓挪动而去,让她没来得及心慌,就听周边百姓喧闹声起,大声叫着她的名字,她目不斜视,只听前方李川似是高兴,撒着钱说着吉利话,请百姓让开。
等到了黄昏时分,她终于到了公主府门口,她坐在马车里,听见裴文宣熟悉的声音响起:“微臣裴文宣,见过殿下。”
说着,便听一堆人哗啦啦跪下的声音。
李蓉不动,就听面前帘子被人拉开,而后侍女上前来,一左一右扶着她下了马车,接着裴文宣走上前来,在她手里放了一段红绸,裴文宣在前面领着她,旁边侍女左右扶着她,领着跨过火盆之后,一路走进大堂。
而后他们并肩而战,手里各拿着一段红绸,裴文宣放低了声,小声问道:“我送你的礼,喜欢么?”
“回去再说。”
李蓉一听他语气里还带了几分邀功的意味,便怒气上来,克制着情绪冷声警告他。
裴文宣心里咯噔一下,有了那么几分不祥的预感。但他认真想了一下,便觉李蓉估计就是一时想不开,这本也是需要他点拨的事儿,现下怪他倒也正常,等说开了,李蓉就想通了。
他无声叹息,听得礼官唱喝,就同李蓉如同前世一般,拜了天地君亲,而后对拜。
裴文宣清楚记得,上一世对拜的时候,李蓉的凤冠扎了他的头,于是他这一次早有准备,离她远了一些。
而李蓉心里有火想要发泄,便比正常弯腰的幅度大些,努力让凤冠往前戳一点,想着能像上一世那样戳了他,他又不得不忍比较好。
裴文宣在她弯腰时就感觉了她的意图,想小幅度再退一步,李蓉直接压低了声道:“你敢?!”
裴文宣也知大庭广众,他不敢再动,只能硬着头皮,接了李蓉凤冠一击,李蓉知扎了他,心里顿时开怀了些,她起身来后,由侍女搀扶着去了后院,裴文宣这才被放出去陪酒,裴文宣不由自主抬手捂了被扎的额头,李川走到他身后来,瞧了他一眼道:“你捂头做什么?脑子坏啦?”
裴文宣:“……”
这姐弟真的如出一辙损人,不亏是一个娘胎出来。
“殿下说笑了,”裴文宣放下手来,“殿下先入席吧,微臣等会儿来招待。”
“招待什么呀,”李川撩起袖子,“走,今个儿孤帮你招待他们,你控制些,千万别喝醉了去见我姐。”
说着,李川就拽起裴文宣,同一旁早已和人寒暄着的苏容卿一起,招呼着众人入席。
今日满朝文武几乎全部都来了,苏容卿是裴文宣请的傧相,他与朝中众人熟识,加上李川,一时倒没有人敢为难裴文宣,也不会故意多灌酒。但耐不住来的人实在太多,苏容卿和李川先喝倒下,就留裴文宣一个人,一个一个敬完最后一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