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明珠——我今日真的好高兴——”
明珠隔着红盖头,仍能感觉到男子温热的呼吸骚动在耳畔,一下又一下的。
她垂下眸,忽然轻轻问:“二爷,你为何要娶我?”
“是因为一见钟情,还是觉得我像什么人?”
男子似乎愣了,本就不清醒的脑瓜更加浆糊,“娶你,娶你。。。因为你穿白衣服好看,就像是仙子!仙子——舅舅说,我娘亲年轻的时候也爱穿白衣服。。。”
“不不不,她才不配我叫她娘——今天有些不长眼神的家伙在我面前提起了她,我把他们都打了一顿,都打了一顿。。。”
何富贵虽有个富贵名字,在何家也颇受重视,但身份却很尴尬。
这源于他的母亲,何雪梅。
在何雪梅之前,何城能识字的姑娘少,但不至于没有。在何雪梅之后,何城的姑娘不再被允许读书,也不在被允许抛头露面,言辞激进者,均视为异端。
起因是二十年前的一桩丑闻。
二十年前,何雪梅初为人妇,嫁给了和何家匹敌的冀州陈氏,但在生下何富贵后,就同一落魄书生私奔,后有诞下一子,便为何九州。
丢尽了陈何两家的脸面。
后来何城人都说,不该让女子识字的。识了字后她们的心就野了,翅膀就硬了,人就坏了;最后由何雪梅的哥哥——何家的现任家主何渡,定下来了这条规矩。
何城女子,不得识字。
而文字,是人的精神源泉,这场从头开始的压迫,终于演变成了如今的何城,姑娘们笑不露齿,出门头戴椎帽,把修仙凌云志变成了嫁个好人家。
何富贵也因此从陈富贵改姓为何富贵,作为还在襁褓之中的婴儿,被人遣送回何家。
他的父亲,冀州赫赫有名的陈家家主,原话是这么说的:“此母为孽障,其种也必下贱!不干不净不清不白之嗣,安敢冠吾陈氏姓!”
何富贵从小就知道,他在何家是不受待见的那个。
他的舅舅虽然养大了他,还力排众议,留下了他。但他的存在,就是陈家向何家的示威,就是何家白墙上的污点。
“明珠、明珠——娘子呀,”他醉了,捂着脸又哭又笑道:“我真的好高兴呀!”
他的弟弟何九州,虽然是故事里那个真正见不得人的私生子,却一生来就有家,还有个大乘剑修做师父。
而他——小二十年来,终于要有自己的家了。
“娘子,今日老祖也会出席我们的婚宴,你高兴么,从此日媒月聘,我会把这世上最好的东西,所有我能拿出手的东西,都给你。。。”
“只有一件事,”醉醺醺的气息猛然靠近,男子的手掌隔着红布用力摩擦着明珠的下巴。
“你不能负我。”他痴笑道。
明珠心里猛地一跳。
……
邹娥皇坐在何九州旁,两人一齐被安排到了宴会的边角。
她磕着瓜子道:“听了你这个故事,你是说,你娘最喜欢的儿子是你哥何富贵,不是你。为什么?”
何九州说:“富贵是她亲自取的名字,十八年前她战死在魔窟前,在昆仑山脚下刚刚安了家,就要去何家抱回我哥,只是。。。最后她没能回来罢了。”
一个母亲究竟要对孩子溺爱成了何种地步,第一时间期许的才不是修仙大道,只是人间富贵。
邹娥皇说:“小孩子就爱瞎想,在你哥眼里,还可能是你娘为了生下你,抛弃了他。”
何九州没吭声,他只是抱着怀中的牌位,又灌下了三杯灵酒;他师父说过,难受了,一杯解千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