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我心事重重,连枝心疼我,总是拿眼瞟我的脸。
回到盛府天色已近傍晚,盛老夫人的房门紧闭。
“老夫人歇下了嚒?”我站在屋外低声询问。
“回夫人,老夫人今儿歇的早,已经宽衣了。”杏儿是盛老夫人的贴身丫鬟,此时守在门外是有意在等我,“老夫人说,夫人来回辛苦,要是来了,让您也早些休息。”
屋里灯还亮着,这是不愿意见我。
我心下了然,点了点头,“若是婆母问起,就说我已经回来了,家中代问安好。”
杏儿说记住了,却没离开。
我快走几步故意留下连枝。自我持家,连枝与几个主事的丫头相处得不错。
待我回到正房,脑袋昏昏沉沉。
我实未想到生我养我的家人会如此冷漠,偷偷抹了眼泪。待冷静以后,又觉得自己莽撞可笑,上一世我也是这样考虑,才落得惨死。设身处地,又怎能怪他们与我目前想的不同?噩梦应验死而复生此等荒诞事,若无身临其境感同身受,又怎会轻易信我?以后还是慎言为好。
之前是我太急,没有仔细考虑。连枝还没回来,不知在说什么,我不喜别人碰我,于是自己坐在镜前,一边拆去头上的珠钗,一边思索。
随着头顶松懈,心中渐渐明朗。我固然不想重蹈覆辙,但逼迫盛青山提出和离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娘家帮不上我是什么,时间漫长,当务之急是要好好活着。既不能引起蓝凤秋的敌意,也不能过于得罪盛家人。寄人篱下,暂时低头在所难免。与其使自己孤立无援,不如引风吹火。
“连枝还没回来嚒?”拿定主意,我从匣中寻了个朴素的钗子戴上,又将唇上口脂擦去大半,起身对屋外道,“叫她回来,再去厨房备两盘点心。一盘梅子酥,一盘灯芯糕。另外叫个人去瞧瞧,两位小姐在做什么。”
连枝带着消息回来,杏儿和她说,白天盛老夫人与大将军吵得很凶。盛老夫人拍了桌子,大将军摔门而去。蓝凤秋去劝和,非但没有劝成,还被盛老夫人请了出来。我想是为了抬平妻的事情,并不意外。
盛青山军功卓绝受了奖赏可谓风光,但他一任武将,五年不在朝中,即便身边恭维不断,但却缺乏根基。他在边疆苦战,我父亲在朝中几番助力,才有内外齐心大获全胜的光景。这才刚刚回来,便要过河拆桥得罪岳丈,目光短浅。
如母亲所言,盛老夫人是有规矩的。她心中明白,便不可能在此时准允他抬妻。虽细节曲折不同,但与梦中大致无差。
我没有多问,叫连枝带上食盒出门。没几步,便到了两位小姐居住的园子。
时值大暑,天气闷热,两位聚在一起乘凉。
“两位妹妹在聊什么这么高兴。”人未到声先至,避免听着不该听着的。我提着裙摆,待她们看见我,才快步走去。
“嫂嫂怎么来了?”盛青月起身迎我。
“刚就叫人来瞧,专门来找我们的吧?”盛青萸撇嘴坐着。
我笑笑,知道她气量小,“是啊,我这不是专门来找妹妹们赔不是吗?”
“嫂嫂这话见外了。”盛青月与盛青山同为一母所出,但性格却大不相同。盛青月为人亲和礼数周全,举止投足皆为闺秀典范。平日里与我来往不多,但却总能叫人记住她的好。
我对这位小姑的印象仅限于此,因她已说了亲事,明年便要嫁到贺城。梦里直到我死了,她也没再出现。听闻她生活不尽如意,只道好人难做。
“早上急着出门,冷落了两位妹妹,要不是连枝提醒我还蒙在鼓里。这不是趁天还未黑,带着妹妹们爱吃的点心来,请妹妹们原谅来了吗。”我笑着打开食盒,将她们爱吃的点心拿出来。
“哼,谁差这一口吃的。”盛青萸是家中最小的姑娘,虽是妾室所生,但因是贵妾,又是老将军生前最宠爱的一房,便对这个老幺格外溺爱。平日里不仅任性跋扈,还常常口无遮拦。下人们都避她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