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皇上已宣安旻王入宫了。”
半倚在贵妃榻上假寐着的安檀缓缓抬起眼皮,转头看一看窗外的天色,只见朦朦胧胧,有艳烈的霞光散去,只余微微青白的天色,“几时了?”
顾怜答着:“申时了,娘娘。”
“是用膳饮酒的好时辰。”安檀眉间拧了三分沉重,片刻她又释然,伸出手,如玉倾身去扶,安檀道,“去合欢宫,本宫已经很久没有去瞧一瞧贞慎夫人了。”
秋意渐渐浓了。就连风中都带着些寒凉,安檀拢紧了衣裳,不由问道:“皇上在哪里与安旻王用膳?”
如玉略想想,便答道:“奴婢特意打探了,是在重华宫。”
安檀心思一沉,想起几日前奕澈在承光殿与她说的话,只道:“重华宫宽阔,想必宫人也能服侍如仪。”
如玉微微抬眼,似乎意识到什么,却什么都不曾说,依旧低眉步行。至合欢宫门前,已有伶俐的奴婢入殿通传,安檀至华清殿前,便被方才那个宫人迎了进去。
安檀被迎入暖阁,正见顾之湄斜倚在阁中小几上看绣图,秋来几分凉意,因殿内还未升炉,便只是笼着一个描金蝙蝠的手炉,腿上随意搭了一床海棠色春睡小被而已。顾之湄一向持身自重,平素皆是以威严端庄示人,这样温情随性的一面倒是少为人所见。安檀因顾南楚一事对她心怀桎梏,今日见状,反而淡了几分,含笑以待。
顾之湄抬眼见了她,已含了淡淡的微笑,伸出手来握安檀的手笑道:“真是稀客,妹妹一天往本宫这里跑两趟还嫌不足,怎么这个时辰来了?”
她骤然这样的热络让安檀不知所措,不过一瞬便已忖的明白。她们联手之事不多,却样样心照不宣,便也将关系缓和了些。安檀同样含笑就这她的手坐在暖阁的另一侧,写意与听雨奉了茶上前,安檀方笑道:“今儿是重阳,宫里不设宴未免冷清,来寻你解闷。”
规矩之外,安檀从未主动踏足合欢宫,之湄岂有不明的,只不动声色笑道:“咱们说话,宫人们在身边实在是拘束。”说着对写意道,“你们同如玉和顾怜玩去吧,何苦在这儿耗着。顺道去让璎珞把小厨房的重阳糕拿来,再斟些菊花酒来,你们便去歇着吧,小福子守夜便可。”
安檀饮了一口茶祛寒,定了定心神方如常笑道:“酒便罢了。还是你有心,竟也做了重阳糕。”
“今年为着皇后的病和前朝之事,连中秋都草草过了,咱们自娱自乐罢了。”之湄随手将绣图册子合住,略坐正了些,玩笑道,“怎么,如今皇上鲜少踏足后宫,但凡来也是去你的宓秀宫,你还能偷得了闲来我这里闲逛?”
安檀理一理被风抚乱的云发道:“这些日子为着皇上的恩宠,我已然是众矢之的,日日晨昏定省听着她们捻酸,实在是烦不胜烦。旁人这样想也便罢了,难道你也这么想?”
之湄摇一摇头,笑道,“我若消遣你何不当着众人说,自不必等到现在。皇上对你的宠爱,我是自打王府中便见识过的,却也未曾见过皇上如此冷落后宫,专宠如斯。”之湄眸子微微一转,已道,“韦氏前度杖责容嫔,毒害白氏、诬陷莹妃一事也被揭发。出了这档子事,皇上还能只以禁足了事,恐怕是涉及前朝了。而妹妹,自然是与皇上有所谋。”
安檀眼底闪过一丝恨意,垂眸掩饰道:“姐姐聪慧。韦氏怙恶不悛,树敌颇多,皇上岂有不知的道理,不过是前朝后宫盘根错节,留着她还有些用处罢了。”
顾之湄略是何等聪慧通透之人,不由肃然道,“皇后当日为韦氏求情之态我也有所耳闻。既然皇上与妹妹有所谋,我身为皇上嫔妃、众妃之首,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安檀细细思谋着,缓缓道,“前朝作乱,难堪的是后宫中也有人为其通风报信。姐姐身担六宫之责,若要牵制与人,想必是轻而易举。”
顾之湄微微一笑道,“竟不知妹妹是赞我还是贬我。妹妹所说自然容易,只是韦氏身在禁足,何须牵制?”
“要紧的就在此处,”安檀道,“韦氏身在禁足,尚能与宫外通信。若事发当日,前朝后宫一片狼藉,如何再顾得了她,岂不是任由她翻云覆雨?”
之湄猛然抬起眉眼,眉头已蹙起,“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吗?”
“是,”安檀凝重道,“一触即发。”
之湄凝思片刻,庄重道,“前朝安则后宫安,陛下宁则众妃宁。本宫责无旁贷,妹妹尽管安排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