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致远一看李振山这种状态,就知道他过于激动,他坐到了病床边,握住了老李太太的手,“干妈,医生在给你体检时,发现你的肝部长了一个小黑点,刚才他把我和大哥叫到办公室,就是说这个事,医生的意见是趁着这个小黑点儿刚长不久,最好是及时的把它斩草除根,他们医院有一项技术叫微创,不用开刀在肚子上打几个眼儿,轻轻松松的就能把那个小黑点切下来……”林致远的话还没说完,病房里顿时死寂一片,刚才的欢声笑语全都消失不见了。老李太太的脸色逐渐沉了下去,她看了看李振山,又看了看林致远,“致远,你没骗我吧,你放心,你干妈我这辈子什么没见过?你就跟我说实话吧,我能挺得住。”“干妈?,我真没骗你,真就是一个小黑点……”可无论林致远怎么解释,老太太就是不相信。再看看屋里其他人的表情,李长安的眼圈已经红了,宁秀芬和杨芝兰也张大了嘴,一脸不相信的样子。林致远没办法了,只好出去把李医生找了过来,李医生拿着那张彩超照片指给老太太看,“大娘,你看,就是这个小黑点儿,直径两毫米左右,在照片上显示就是一个小黑点,按照我的经验应该是三个月内新生的,如果及时做手术,不会出什么大问题的。”郭婷也是医生,她看了彩超照片,说的和李医生一模一样。李老太太这才将信将疑,老太太性格很刚强,坚持从床上下来,在病房里走了几步,似乎在思考什么,大约半分钟后,老太太的手一摆,异常坚定,“没什么大不了的,医生,我配合你,你说什么时候动手术,咱们就什么时候动手术。”“大娘,这就对了,这几天我给你开点药,你好好调养一下身体,等条件具备了咱们就动手术,你放心,很简单的,一个小手术,一个小时就能做完,如果大娘身体恢复的快,第二天就能下地。”李医生走了,老李太太看向李长安,李长安此时已经哭得泣不成声。老李太太叹了口气,摸着孙子的头顶,“乖孙,你可不能这样,遇到点事就哭,那成什么了?男子汉有泪不轻弹,你得学你爸,学你叔,别经不起事儿。”“嗯,奶奶,我不哭。”李长安拼命点头,但是眼泪根本控制不住。老李太太眼中的温柔足有两斤,“乖孙,给马静打个电话,让她回来一趟,我要在我动手术之前和她说几句话。”“好,奶奶,我这就打。”李长安哆里哆嗦,掏出手机拨通了马静的号码。电话很快接通了,听筒里传出马静欢快的声音,背景声很嘈杂,好像是在街上。“长安,我和斯蒂芬娜逛街呢!邢博士和高老师的答谢宴定在了初六,这边一结束我们就回深市了,你什么时候回公司?”李长安哽咽的说道:“你能不能马上来一趟燕京,我奶奶想见你。”马静的声音羞涩多了,她马上猜出来李长安已经把他们之间的关系告诉家人了,“奶奶又不是没见过我,等春节假期过后回深市不就能见到我了吗?”李长安举着电话出了病房,把实话说出来了,“阿妹儿,我奶奶病了,这几天要做手术,她想在手术之前和你说说话。”“啊?”马静发出一个大大的惊叹声,随后一连串的问道,“什么病?我离开燕京的时候,奶奶不还是好好的吗?”“肝上长了一个东西,医生说需要尽快做手术……”马静停顿了一下,“长安,你别着急,我这就回燕京。”此刻马静的声音中充满了柔情,“长安,奶奶一定会好起来的。”“嗯!”李长安重重的答应了一声。马静毫不犹豫的答应回燕京,这让他很欣慰。半个小时后,周朗和司机小张来到病房。林致远让小张拉着郭婷先回家收拾一些干妈的洗漱用品送过来。随后又把周朗拽到走廊里,“小周,这几天就辛苦你了。”周朗一挺胸脯,“林主任,你放心吧!我保证寸步不离。”作为一个秘书,领导的母亲生病,正是他表现的机会,“你说,让我干什么吧?”“干妈要动手术?现在又是春节期间,送红包的话,他们不一定会收,这样,你去搞一些档次高一点的礼物,先准备着,另外,护士那边也别落下,准备一些高档点的水果送过去。”周朗不停点头。等林致远和他交代完这些细节之后,李振山的电话响了,是301医院的刘院长。“李主任,我听值班的李医生说了,你放心,令堂的这个病属于初期,通过手术及后期药物治疗,完全能控制得住。我现在不在燕京,回老家了,不过我会给科主任以及几个在京的教授打电话,争取明天就安排一次会诊,咱们制定出一个最妥善的手术方案,力争让令堂尽早痊愈。”“刘院长,实在是太谢谢了,这大过年的,还麻烦你亲自打电话,大恩不言谢,等你回燕京的,我再登门拜谢。”快到中午了,林致远让杨芝兰先开车把母亲送回家,他则留在医院。现在是春节期间,医院外面的小饭店很多都不开门,好在301高干病房的食堂伙食还是不错的。林致远和周郎去食堂打了几份饭,中午,大家就在病房里凑合了一顿。老李太太的精神还不错,左手拉着李长安,右手拉着李振山,说起了李振山小时候的事。“那时候咱家穷啊!你爷爷走的又早,厂子看我一个人带孩子不容易,就把我安排进厂子干点零活,那时候你爸可懂事儿了,早早就把作业写完了,一回家就帮我干活,缝小垫,你爸的小垫缝的又快又好,每个星期都能卖三五块钱,乖孙,你知道小垫是什么吗?”李长安摇着头。老李太太笑了,“那时候革钢总检修机器,机器里面有机油啊,太脏了,就需要用抹布来擦,小垫儿就是用破布缝成的抹布,革安人都管这东西叫小垫,革钢专门有人来收小垫,很多在家的妇女就靠缝小垫,每个月挣个十块二十块的贴补家用……”李振山一只手拉着母亲,转过头去,肩膀轻颤,两行热泪已经不知不觉流满了脸颊,即便他已贵为部长,但儿时那段艰苦岁月,却永远烙印在他的心头,如今母亲用这种轻松的语调说出来,往日种种,如烈马奔腾,狠狠的撞在他不想回头的往事上。年过五十才明白一件事,自己今天的幸福生活,就是在那一个个夜晚,昏暗的白炽灯下,母亲一针一线编织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