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萤的眼睫轻颤了颤。
她能够意识到,容隐是在为她徇私。
理智告诉她,她应当拒绝的。
以免牵连到容隐。
但在父亲的生死之前,她却连半句推拒的话语都难以说出。
容隐却似未觉。
他微垂眼帘,看向指尖沾染的泪痕。
“去换身衣裳。”他错开目光,看着地上斑驳的光影,语声轻得像叹息:“孤带你去天牢。”
*
天牢建在皇宫东南面的地下。
四面凿石为墙,阴冷昏暗,终年不见天光。
即便是夏日里踏足此地,亦会从心底生出凉意。
江萤身着青碧色的宫娥服制,手里捧着装满文房四宝的托盘,跟在容隐的身后低头行走。
但还未行至石阶尽头。
便有两名佩刀的金吾卫上前阻拦。
“殿下。”他们比手向容隐行礼:“刑囚重地,还请殿下止步。”
容隐顿住步履。
看向眼前拦路的守卫:“孤奉命监国。摄六部诸事,刑部亦在孤的管辖之内。今日前来提审罪臣江文道,有何不妥?”
金吾卫低首:“殿下恕罪,陛下已将江文道一案交由大理寺审理。未时过半,大理寺卿便来提人。”
容隐神容淡漠:“父皇可曾明令,不准孤插手此事?”
“不曾。”金吾卫语声微顿:“可……”
他不敢继续说下去,但言下之意已然分明。
江文道是太子妃的父亲。
东宫于情于理都该避嫌。
然话已至此,容隐却仍没有半分退让之意。
他抬步向前:“既如此,便不必阻拦。”
金吾卫眉心微汗:“殿下,此举恐怕不妥……”
但他们这般说着,却也不得不随着容隐的步履向前而往后退去。
顷刻间便退到了石阶尽头。
“一炷香的时辰。”容隐垂眼看向两人:“孤不会多留。”
两名金吾卫对视一眼,竟是谁也不敢上前阻拦。
不得不硬着头皮往旁侧退开。
容隐亦敛回目光。
带着捧笔墨的江萤行过他们身畔。
幽暗狭长的甬道在面前铺开,像是永远望不见尽头。
容隐带着江萤走过两层向下的石阶。
终是在第三层的尽头停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