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春喜没心没肺地睡着,小小姑娘竟然有着那么大的鼾声,嘴角边挂着的口水还在拉丝。
瑾瑜非但不觉得这鼾声吵,还觉得很安心。她在孤独与恐惧中生活了太久,过去三年,常常都是噩梦相伴,半夜惊醒,感觉整个心都坠进了暗黑的冰窖里。很多时候她都睡不着,甚至鞭打虐待后的昏厥成了她休息睡眠的时间。
瑾瑜裹紧被子,在春喜雷声般的鼾声中入睡了。
但瑾瑜的睡眠很短,在天将亮未亮的时分,她会感觉到心悸,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捏空了血液,酸疼并抽搐着。
瑾瑜捂着心口醒来,坐在窗边看雪。这场雪连着下了两天了,而且越下越大。地上的积雪已经厚厚一层。春喜依旧呼呼大睡。
早朝时分,众大臣极力主张杀掉齐王妃,连坐诛九族是先祖定下的法度,先祖这样制定必定有其道理。有些耿直的谏官直接劝诫皇上不要妇人之仁,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若不遵循祖宗立法,恐江山社稷不稳。
璟弘震怒,犯下错事的是男人,为什么罪责要由女人一起承担?
众大臣纷纷下跪,求皇上三思。璟弘只觉头疼,说此事容后再议,下旨退朝。
去给太后请安时,太后也提及此事。太后的意思与众大臣相同,都在不断地给璟弘施压。
御书房外,雪落纷纷,积雪已有半尺深。璟弘翻看立法典籍已有一个时辰,太监小福子端上一杯热茶。
“林霄可在?”璟弘喝了一口热茶,好似来了兴致。
“属下在。”林霄平日里就在殿门口伺候,皇上一呼即可有回应。
“林霄,走,陪朕练会剑。”璟弘从缀满宝石的剑鞘中抽出宝剑。
“遵旨。”
雪地里,两人剑法矫若游龙,皆出神入化。若论武功,璟弘必然在林霄之上。莫说林霄是侍卫,不敢用尽全力,就算他用尽全力,武功也不及皇上的十分之一。
练完剑,璟弘带林霄进了御书房,屏去左右。两人虽是主仆关系,却也是从小一起长大。年少时,璟弘若有苦恼就爱像林霄吐苦水。
“林霄,你说此事朕该怎么办?”
“皇上何等英明睿智,想必早已有了万全之策。”
璟弘笑了:“你这马屁精。对策朕确实有。其实想保一个人很简单,让原来的身份死掉,重新给她个身份就行了。”
“那皇上还在因何事苦恼呢?”
“朕只是有些生气,不能让瑾瑜名正言顺地站在阳光下。她本不该有罪的,甚至还是受害者。这个连坐制度确有不公。朕与那些大臣们争论,不仅是于私。于公而言,株连九族的制度下,不知道有多少无辜的老弱妇孺惨死。朕觉得这个法制该变一变。”
“皇上仁慈。但要想改祖宗法制谈何容易,况且放虎归山,恐余患颇多。斩草除根是解决隐患最简单最有效的方式。”
“是呀,老祖宗制定这样的律法,定然有他们的用意。此事容后再谈,朕想先去见一见瑾瑜。”提到此处,璟弘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林霄在旁边也不觉露出欣慰的微笑。
路过梅园时,璟弘见梅花迎着雪绽放,甚是好看,便命人折了几支带上。
瑾瑜所住的院落名叠云轩,在皇宫内的位置较为偏僻。院门的封禁也仍未解除。璟弘如此安置是出于对瑾瑜的安全考虑。
推开屋门时,瑾瑜正卧在床上,临近晌午,春喜去小厨房准备午膳。瑾瑜整个人蔫蔫的,毫无精神头。
璟弘命人将梅花插入花瓶中,而后屏退了下人。
“瑾瑜,下床来看梅花。”
璟弘牵起瑾瑜的一只手,将她扶了起来。瑾瑜的脸色仍十分苍白,虚弱无力的样子。
璟弘将瑾瑜牵到桌旁坐下,让她看瓶中的梅花。
“看这红梅,傲雪凌霜,风雪越大,开得越艳。”
瑾瑜听懂璟弘的话中之意,看向他,微微笑了笑,以示感谢。
璟弘知道要瑾瑜振作起来需要一些时日,但他并不着急。他觉得现在瑾瑜能在他身边就是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