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冷很轻地回忆起:当年,他吃的醋一点不少,甚至恨不得用强势霸道的方式阻挡她和异性的一切来往。甚至有一次他抱着她自嘲,以为沃寒露对她也有意思。
如是想着,苏冷再次寻找到站在精英人群里拿高脚杯清冷慵懒的男人,他背对她,怎么看,都多出几分轻盈的少年气。
像别扭的小男孩。
是错觉吗?
安成和这家医疗器械公司联合创办了大学生科技创新基金,面向淀城各大高校医学、生命科学等专业的大学生展开评奖。外界猜测季见予掺和医疗一脚是其父亲至今活跃在卫生领域的缘故,他受父亲影响,其实当年想要涉猎医学的,众人调侃季总这是自我圆满,弥补少时理想。
苏冷觉得匪夷所思,至少,她了解的季见予,即使他最亲的奶奶死于重症胰腺炎,他也从未动过学医的念头。
少年乌托邦是物理。量子、热力、密度和杠杆才是季见予骨子里疯狂无度热爱着且唯一毫无杂质忠诚着的信仰。
以前,苏冷因为他要搞实验和他吵的时候,无理取闹发问:我和物理要灭绝一个你选谁。
他也在气头上,但整个人冷如寒霜,“你。”
他觉得她毫无用处的社会垃圾灭绝了才好。
苏冷把他拉黑,痛斥两人刚在一起他那句博尔济斯的告白全他妈发屁,并推搡他去跟物理拥抱接吻做。爱。
往事浮光掠影闪映在苍穹屋顶,苏冷看到台上亲自为一等奖团队颁奖的季见予,西装革履,笑容浅薄,劈里啪啦的灯在他硬朗五官中闪爆,他目光不曾躲闪。
台上羞答答的女大学生,水灵灵的青涩在一把简单马尾里。带领团队斩获殊荣的领导者,不同于刻板印象中底子粗糙的学霸,她白、高挑,如花般的年纪。
苏冷想了想,二十岁,她是站在季见予和女大身侧捧着托盘委身弯腰笑到脸发僵的礼仪小姐。
她是礼仪队门面,有什么活动领导都会第一时间找她。苏冷沾沾自喜。直到有一回,那个给学校投资的老板给她塞了张纸条:出个价,初夜。
苏冷想笑。
她初夜高二就没了。
可她撒谎,开了个天价,让老板先转账,然后让乔劲到酒店准备着,等人醉醺醺凑上去的时候打晕,拍了裸照。这样,钱还是稳稳当当在苏冷口袋,对方还追加五万块买把柄。
从此以后,苏冷退出了礼仪队,被那种肥头大耳的老男人觊觎,那时候苏冷想想都会吐。
但钱花得很心安理得。
如雷掌声中,有人低声交谈:“听说这女学生和季见予有一腿,不然这么大个奖,二等奖那个看着没,爸还是某公司老总,有屁用……”
出言讥诮,刻薄尖酸,苏冷低头看了眼塑料袋,满了。季见予感冒没好透,刚才坐下来后,还时不时在吸鼻子,她不知道抽什么风,很自然递一张纸过去。两人一句话没说,气氛还是莫名怪异,但季见予很理所当然把用过的纸巾又丢给她,要用时他的鞋尖就轻轻擦过来,眼神却不看她。
苏冷闷闷,怀疑他带自己来就是为了起这个作用。
颁奖结束后,她悄然起身,离席时经过谈时边座位,两人像陌生人,目光对上,沉默的复杂。
谈时边才是一个真正有理想抱负的精英医生。
去年,苏冷奶奶脑梗住进神经科,管床医生上级是谈时边治疗组的,老家人恢复得快且好。
医科大附院最年轻的副主任医师,名不虚传。
但这不妨碍苏冷恨他。
四处寻找垃圾桶无果,苏冷躲进厕所,犹豫几秒,点了支烟。算着颁奖环节结束了,她出去洗手,补了点香水,抬眼看到镜子里的面容,莫名失了神。
前两天到店里洗头,店员给她挑出了一根白头发。
苏冷当然知道这很正常,她大学身边很多肤白貌美的同学那时候就开始揪白发了,这是自然规律,尤其是长发,生长久了,自然会枯萎的。
可她还是接受不了,决定以后不再光临那家美发店。
记仇,其实是芥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