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侯真是走到哪都端着一副臭架子,在你家是这样,来了这里还是这样,一会儿我让美人坐在你腿上,我不信你还能是这番端方君子的模样。”
顾风晚已经不想去看他,额角的青筋隐隐暴起,已经在压抑了。
若不是有萧疏影这一层关系在,他进来的瞬间就转身走了,哪至于听他在这发酒疯。
前来送酒的小生听到席间对话,不动声色加快了手上的速度,赶紧前去通报了。
顾风晚没说话,赵择端脸上的笑意更深,说起话也越发没有顾忌。
“顾侯,都进来坐下了怎么不喝杯酒?你左右两边可都是宫里的贵人,官家身边的红人,我好不容易邀请到他们来与你同饮,你应该敬他们才对。”
敬酒?摆明了是羞辱。苏河笑而不语,心中倒也觉得痛快,看了一眼顾风晚身前放着的酒杯,倒是有些期待了。
先前北境掌权的那位太监是他的远亲,如今落得这样的下场,怎么说也要替他找回点场子,好好羞辱一番顾侯。
反正他是个大碎牙都会往肚子里咽的性子,有什么话从来不会说出来,不过是三番两次的羞辱而已,堂堂七尺男儿,忍忍就过去了。
赵择端看他吃瘪,摆明了左右为难,心中大为痛快,先前在侯府,因他态度强横结的那些怨,此刻恨不得全都报复回去。
“顾侯喝啊!别不给我这个表哥面子啊。”
话音落,一直沉默着的顾风晚手上忽然有了动作,他慢条斯理的给自己斟满了一杯酒,对着赵择端举杯,款款笑道。
“也不知大人能不能受得起我这杯酒。我十七岁那年出征,一杆红缨枪下斩落八万死人,用的就是这只手。”
他瞧见赵择端脸色凛然,抬手一口闷下这杯酒,再斟。
“还是这只手,支援西边焉支山一战,屠戮七万八千狄羽妖女,而后也是这只手火烧大山,炙烤而死羌族勇士一万余人,那场火穷尽月牙湖都扑灭不了。”
他再喝,赵择端蹭的站了起来,感觉自己后背一阵阵发凉,像是他手底下那数十万冤魂扯住了他的衣角。
顾风晚放下酒杯,换了一只手对上了苏湖,还未曾开口就吓得他脸色一变,目光有些躲闪。
酒斟满,顾风晚淡淡一笑。
“公公不必害怕,这只手是左手,不是我惯用的,只习了左手剑法,那一年凑巧了,我师傅那边开战,我便横扫北面云中府前长城,登顶俯瞰天山湖。”
他一口干了之后,又颇有些感慨道。
“可惜鲜红的血染了天山湖澄澈的水,积年不花的雪山多年后依旧染着血色,不甚美观,我站在云中府前,只觉得鲜卑族前群山尚可一观。”
苏河说不出话来了。
这一句句都是威慑,都是对峙,更讽刺他们这群高坐庙堂之人碌碌无为,却异想天开觉得权倾京城,可以肆意妄为了。
而他们之所以拥有这一切,都是有人在四面拼命镇守搏杀,将数万尸体掩埋在黄沙、大雪之下,护身后万顷江山太平无忧。
道理人人都懂,顾风晚既这样说了,他们也没道理装傻,没好气的各自喝了一杯酒,算是放过他这一程且道歉了。
然而下一程,还没开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