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诚之能到这里表明自己愿意入赘的决心,也是鼓起了很大勇气的,若不是心中对于柳姣姣有挥之不去的愧疚和辜负了一片真心的罪恶感,他是绝对不愿意低头的。好男儿顶天立地,若是靠人家供养,又如何挺得起腰杆?
可他选择了低头,就表示愿意弯腰过日子了。仿佛唯有这样,心中才会得到平静,不会这一辈子都处在煎熬之中。他这个人一旦做出了决定,就绝不会后悔。
柳皎皎经过激烈的心理斗争,已经接受了现实,打算接受他的帮助了。就算是赎罪也好,愧疚也罢,这些对于她来说也都不重要,她也不关心他到底经过了怎样的煎熬,总之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就够了。
齐雁来作为一个旁观者自然不好插嘴,而且她也没有好的办法帮助柳家脱困,自然也不该置喙别人的家事。就算柳皎皎选择嫁给他也有她自己的道理,她无权批判,更无权反对。只是想到了柳姣姣,她有些心疼,自己曾经用生命爱过的人成了自己的妹夫,难以想象会是多么令人崩溃。
一时间,三个人各怀心事,都沉默不语。
看着柳皎皎舒展了眉眼,袁诚之便知道了答案,他想的没错,柳家二小姐是个聪明人,知道轻重缓急,也知道权衡利弊。与这样的聪明人一起生活,纵然做不到举案齐眉,蜜里调油,总是可以过舒心日子的。
“我答应你入赘柳家了,你先找人把婚书补了,其余的都不重要。”柳皎皎说这话的时候面无表情,语气也是冷冰冰的那种。她选择葬送了自己的终身,又怎么笑得出来?“明日你过来,跟族人见面。”
“好。”袁诚之也没什么好说的,点了头就走了,她答应了他反倒释然了,心中不再烦闷。能够替姣姣守护家人,保住柳家,是他唯一能做的了。
他离开后,柳皎皎颓然地坐在椅子上,心中不知是悲是喜,总之是很不好受。眼下只有这个选择了,大姐姐要怪,她也只能受着。
齐雁来忍不住问道:“值得吗?”
“值得。”她闭上眼睛,显得十分疲惫,“我也想了各种办法,但都是一时的,没法永葆无虞。我一个姑娘家是没有资格挑起整个家的,唯有招婿这一条路。何况看了这么久,也没人比姓袁的更好了。横竖大姐姐嫁的远,也不用总见面。”
“我不能理解,但我尊重你的选择。”
“多谢了。”她自己都无法理解自己,又何况是别人呢?接下来还要与父母说这件事,他们还不知会被气成什么样子。还有明日就到的族人,肯定也不会放过她的。
齐雁来本想与她共同面对族人,在他们发难时给予帮助,可她如今有了夫君,自然是他们夫妻二人更有资格了。自己本就是外人,这种场合还是不去为妙。
不过虽然没去,她还是叫人过去听着,一旦要是有人敢动手或者闹事,她赶紧过去救场。
不过她显然是想多了,有了袁诚之相助,柳皎皎如虎添翼,不仅压下了他们要父亲过继孩子的想法,还借着祖父的丧事需要花销,狠狠地敲了每家人的竹杠。既然想来分她的家,就别怪她雁过拔毛了。
这一仗可以说是大获全胜,虽然她与袁诚之是首次合作,但配合地非常好,仿佛合作多年一样默契。
可夜里柳皎皎还是哭了:“我这辈子,就只能这么过了。这些人虽然走了,但以后还是会来的,只要柳家还有钱,他们就不会放过。”
“好在你如今不是一个人了,听说袁诚之很有能力,想必以后会帮你分担。”齐雁来也只能劝了,若换成是她,心里肯定也不好过。
“想到以后还要与他生儿育女,我就觉得很恶心。”几杯酒下肚,柳皎皎越发忍不住眼泪,“这辈子就要过这样不咸不淡的日子,与一个讨厌的人生孩子,还要让他的孩子继承家业,想想就很不甘心。”
“既然决定了,就好好过日子吧!你想这些只会让自己难过,不如放下这些烦恼,也许会有别样的人生。”
眼下柳皎皎是听不进去这些的,失去了祖父的庇佑,父母皆卧病在床,姐妹一个远嫁一个出家,都没法成为她的倚靠,巨大的压力让她觉得喘不过气来。
能哭出来反而好一些,齐雁来没有再劝,而是陪着她喝酒,想着自己的心事。
柳姣姣退婚的事给了她启示,自己既然已经与沈砚白分道扬镳,就该要回属于自己的嫁妆。那都是齐家的东西,是父母为她多年积攒的,里面还有外祖和姑母的添妆,没道理都姓了沈。
她决定离开柳州之后,就去金流城取回自己的嫁妆,彻底与沈砚白划清界限。有那么多钱,怎么过日子都够了。
柳家的事情还不算完,尽管柳皎皎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到袁诚之正式提亲的那一天,里里外外围观的人一起指指点点,还是让她面上有些挂不住。
对外虽然说是柳老爷子的遗愿,但孝期婚娶本就是大不敬,柳老爷和夫人本就是卧病,听了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病得越发严重了,根本起不来了。也正是因为如此,柳皎皎只能自己出来迎接。
袁夫人今日来了,但满脸都是不高兴,看着柳皎皎的眼神仿佛带着刀一般,紧闭的嘴唇和紧握的双拳都表明了她的态度。
唯有袁诚之还是一副从容的模样,好像没有听到周围人的风言风语,也没有看到他们的指指点点。与其说从容,不如说是心灰意冷,如他所说是为了赎罪,也可能是因为,不入赘柳家的话,他此生就不能再见到柳姣姣了吧。
柳皎皎其实与柳姣姣并不太像,两个人虽然是姐妹有着相似的眉眼,可神态气质大不一样。可如今柳皎皎接连受到打击,如今又被人说三道四,原本爽朗的眉目也染上了轻愁,又因为寝食难安瘦了不少,看起来与柔柔弱弱的大姐姐有了七八分像了。
袁诚之看得心中一动,不由得生出怜惜,面对着周围的人,坦然说自己入赘柳家,所出子女皆姓柳,自己也会改姓柳。
这样倒是把火转到他这里来了,看热闹的人们不再揪着柳皎皎不放,而是开始说起袁诚之的风凉话,说他堂堂举人老爷不做,非要去吃软饭。还有人说他肯定是为了柳家的万贯家财,怕不是要都转到袁家去了。
“放你娘的屁!”听到这些话,袁夫人护子心切,也不管什么形象地爆粗口了。她其实是屠户出身,性子最是泼辣,不过是这些年才吃斋念佛的。“我们袁家没钱吗?还要搭上儿子算计他们家财产?在你们眼里或许是金山银山,在我们袁家看来也不过如此。”
“母亲,无需与他们争执,公道自在人心。”袁诚之看袁夫人气得脸红耳赤,怕她更加失态,于是赶紧叫停。
真要是骂起来了,对于袁家和柳家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可以说吃半点讨不到好处,这样的买卖他可不做。
这时,已经安静下来的人群中传来一个声音——
“难道你入赘柳家,是因为看上了柳二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