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满城尽是悲凄长号——
“君上!”
“君上!”
“君上驾崩了!”
蛟龙军整军于密林之中穿行,驰援上京。
他们是距离上京帝都最近的一支军队。
杨统领偶然抬头,见到上京城东方,一片血红。
他抬起一只手,制止住了麾下士卒的急行军。
沉默片刻,沉重出声:“跪!”
哗啦啦——
一片甲胄相互摩擦之声响起。
杨统领单漆跪地。
身后跟着一片黑甲武卒。
黑底军旗之上,秦字银钩铁画,在长风之中猎猎作响。
这一刻,大秦武卒,不论此时是否仍然忠于大秦,是否已经与剑道院达成联盟,尽朝东方血红长天,单膝下跪。
林青阳发髻散乱,一袭青衣碎成布条。
脑海之中仍有鼓声响个不停。
那一座巨大马车之中,一位素衣老者缓缓走了下来,步履蹒跚。
这位主宰朝堂,总理阴阳数十年的宰执大人,与那个站在原地的帝王,是当世之人皆津津乐道的君臣相宜之典范。
如今,或铁腕或中庸然而脚步从来不会迟疑半分的宰执大人,却在慢慢向前挪着步子。
似乎在说服自己,去接受眼前,君上驾崩的这个事实。
他每一步都走得很慢,每一步跨出,因自己愈来愈老迈而忘却的记忆便涌上来许多。
“公羊卿虽是一县小吏,然人情练达,通晓法理,可任上大夫。”
不过是教书时,帝王车马偶然从窗前经过的一个缘分。
他便平步青云,一日看尽上京花,成为仅次于三公九卿的上大夫。
“上大夫学识渊博,又兼通文治,可任廷尉。”
坐在皇座上的男人笑着看金阶之下,金殿正中,岣嵝着背脊的老者,轻轻颌首。
“任公羊愚为宰执,总理天下阴阳。”男人一甩袖袍,豪气万分,“公羊卿,此间天下,可能与朕共治否?”
走到直挺挺地站在地上,表情无喜无悲,容貌比自己还苍老还要几分的帝皇面前。
公羊愚慢慢张开了嘴。
似乎是想要发出一声悲痛的吼声。
却猝然觉得所有即将决堤地情绪都被一只无形之手紧紧攥住。
想要爆炸,不可爆炸。
那双始终清澈的眼睛浑浊起来,终究使他这个看起来不似是七十多岁的老人,回归了七十多岁老人该有的样子。
他颤颤巍巍地伸出一只手,架住秦皇的一条胳膊,缓缓向后挪动步子:“君上,老臣……接您回去歇息吧……”
君上啊……
长泪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