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地域,秋夜湿气极重。
斐府之内一座凉亭里,赵策、斐伯牙、白玄、白起四个人各据一个石墩坐着,石桌上的茶水已经凉透,仅仅在这里坐个半夜,赵策便觉得衣衫有柔软的湿意。
月色黯淡,也无朗星。
今夜并不是一个适合对座饮茶的好时候。
白起不在乎这些,这样的夜晚反倒适合饮酒,烫穿咽喉的酒,佐以鲜血淋漓的人头。
四个人心思各不相同,呆坐半夜,俱都不发一言。
惨淡夜色之下的威凌城,却没有多少百姓肯安然入睡。
白天发生的骚乱,是他们活了大半辈子第一次遇到的,许多邻居,平日里的好友都在这一场近乎于灾难的人祸之中丢掉了性命。
百姓们都锁紧房门,守着一家老小,蜷缩在自以为安全的地方,等待黎明的到来。
灾难对任何事物都将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城池可以重建。
活生生的性命却挽回不来。
赵策深知这个道理,他早已经不再是当初一腔愚勇,横冲直撞的少年,下巴上冒出来的青色胡茬在提醒着少年正在步入一个人一生的新阶段。
青年时期。
与其横冲直撞,凭借自己的蛮力挽回一部分的性命,却最终仍旧改变不了结局,被动迎接更大的灾难。
赵策更愿意将露出矛头的阴谋扼杀在摇篮里。
他已经具备这样的力量。
又坐了半个时辰。
白玄握住石桌上的锈剑,挂在腰间,对赵策点了点头:“我走了。”
“一切小心。”
知道对方不是那种拖泥带水,婆婆妈妈,又喜欢说话的人,赵策的回复也很简短,站起身来,朝白玄一抱拳。
“今日你之作为,关乎明日我们的计划是否大获成功。”斐伯牙眼波流转,嘴角扯出一个狷狂笑容,抚摸茶杯边沿,“可莫要令大自在御剑山蒙羞,也别没了仙人剑的名号。”
白玄侧目看了看斐伯牙,木然点头:“不会,要不是你与这个人性命交关,你也会成为我剑下鬼。”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赵策,而后再对赵策道:“凌晨,城北起鸿羽飞虹,事成。若无,事不成。无论如何,不必找我。”
说吧,白衣青年身形腾跃而起,架起一道羽光,在墨色天穹中一个摇曳折转,消失不见。
飘忽而至,飘忽而去。
赵策怅然若失。
这个人这般作为,不正是自己曾经追寻的,浪迹天涯,去留由我的侠客之举吗?
可惜这个梦,再也圆不得了。
“他说你与武帝有缘,以后自然会在恰当时机找你的,不必伤感。”
白起抱着酒壶,撇嘴说了一句。
赵策收回目光,轻轻一笑,扭头正看到斐伯牙看向自己的玩味目光,有些奇怪,以眼神问询他,想表达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