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丹抬头时也一并说了话,他的声调恰如凉水,让这殿中也涌来了寒霜。
“多年不见,大王可还安好?”
他的目光丝毫不带有一个太子该有的尊贵傲气,而是卑微谦恭,处处彰显着他的虚弱。
一霸道的目光直接扫视下来,就算隔着距离,燕丹感受到了嬴政眼中相当的威慑。
嬴政没有回答他。
众臣也都敏锐地感受到了不对劲。这分明是给郑国办的庆功宴,关燕国的太子丹什么事?大王还把那个老不死的蔡泽请到了宴上。
燕丹兀自上前一步,当他想再上前,靠近嬴政坐侧的一个文官直了身,他开口让燕丹停住。
许栀忽然警惕起来,她之前没见过这个文官。
赵嘉曾直言秦宫有他的人。
其实不用赵嘉说,许栀也很清楚秦宫里面有不少六国的眼线。
同样是文官。这个相貌堂堂的近臣身上透出的气质与李斯和韩非完全不一样。
恰如山岭升月,水中观星。
她听嬴政说了句:“蒙卿,无妨。”
然后嬴政饶有兴致地听着燕丹陈述着关于燕国的期许。
在燕丹感慨着故地衍河的风景时。
向来在朝堂不会喜形于色的嬴政忽然笑了起来。
许栀与众臣很快发现这根本不是真实的笑,而是笑里藏刀。
嬴政与燕丹早在赵国就结下过梁子。
在韩非来之前,李斯作为嬴政的老师整整八年。所以李斯相当清楚,他的君主,他的学生是个睚眦必报的性格。
嬴政低沉的声音从高台落了下来。
李斯习以为常地听着这种凌厉。他想起他第一次奉上自己的忠诚的时候,都差点没被嬴政这种语气给吓死。李斯与韩非的心情相似又不同。李斯虽然害怕,但他早在初见嬴政时,就已经笃定,他这一生所有的理想与抱负会在这个年轻的王手中实现。
李斯很快接受了这种天然的压迫与威慑。
许栀却是头一次听到嬴政用这种语调说话。
“寡人可以放你回燕国。”
“大王当真愿意放我回去?”燕丹有些不敢相信。
“当然。”
嬴政冰冷的眼中带着享受折磨的快意。
一切的过去与留念都已磨灭干净。
燕丹以为蔡泽说出那句——“本是无碍”,嬴政没有表达不满是因为嬴政已经不屑自己在秦国为质的分量。
“何时?”燕丹禁不住问道。
伴随着有些病态的嘲弄,只听嬴政笑着,他缓缓地对他说:“等到乌头白,马生角。寡人就放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