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洗完澡,掀开帘子出来了,浑身还冒着烟,像是刚从蒸笼里出来。
任楠不吭了,梅红却不乐意了,当着旁人的面开口:“喂,你讲不讲理,是你们全家跑回来,你妈过来找我好几次,又不是我找她。”
任楠说:“你就是在找她,我知道。”
吹风机的声音响起了,呼呼地吹着,给洗发水的香味散得很开。
等人出去了,梅红才说:“我当然要找。”
任楠说:“你要杀了她吗?”
梅红皱起眉:“怎么说话的,现代社会,文明社会,哪儿还有什么打打杀杀。”
角落里的烧水壶叫了,冒着烟,梅红过去给插销拔了,往那个省队发的杯子里倒水,热水咕嘟嘟地响,她拿毛巾给杯子裹着,上面一行“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字完全被遮住,梅红把杯子递给任楠,任楠犹豫了下,接着了,按在自己腹部的位置。
梅红问:“你今天上学没?”
任楠点头,又摇了摇头:“我逃课了。”
她脸色很白,嘴唇上也都是半蜕的死皮:“你如果想报复我妈妈的话,我劝你算了。”
梅红问:“为什么?”
任楠看着她:“因为我妈妈没害过人,不是她干的。”
过了会儿,梅红才开口:“她不是打你吗?”
任楠说:“那是因为她太痛苦了,并且我妈说过,因为我是她的孩子,她才这样做的,她对我期望太高了,你看她为什么不管别的小孩,那是因为她爱我,她对我好才这样的,不跟我爸离婚,也是为了我。”
梅红说:“你信吗?”
任楠说:“信。”
梅红说:“你放屁。”
梅红说:“你刚这段话,是讲给我听的,还是讲给自个儿的?要是讲给自个,你就走吧,我等会还得忙。”
任楠说:“我要是讲给你听呢?”
梅红没答话,有俩人掀帘子进来,应该是娘俩,走后头的那个老太太得有七八十了,驼着背,说我的老闺女,你走慢点,前面那个四十来岁,风风火火地过去开柜子,放东西,转身脱她妈的衣裳,老太太两只手举老高,毛衣领口小,给脸都挤得拧起来。
任楠瞅着她俩,挺专注的样子。
梅红说:“哎,我问你,你爸妈都是练拳击的,你会不?”
任楠摇摇头。
梅红说:“他俩没教过你啊。”
梅红说:“来,我教教你。”
她说完就从床上下来,那娘俩也脱光了进浴室,任楠问,你不用给人搓澡么,梅红说不用,这种一般都是互相搓,老太太皮松,外人下手没轻没重的,都得闺女来。
梅红站在更衣室中间的空地上,站好了,摆出的姿势还挺像模像样,任楠给书包和杯子丢一边,也站起来,身体动作挺紧张的,垂着胳膊,拳头攥得很紧。
梅红说:“你把脚打开,和肩同宽。”
任楠说:“我为什么要学这个?”
梅红说:“你昨晚跟你妈打架的时候,不是挺能唬人么,抓着玻璃杯朝我冲来,也怪厉害,怎么这会儿不敢了,不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