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拉扯扯将妹婿请进家门,安排人去布置餐食,郑守义的一双虎目就在李崇德周身打量。
有些年与这妹婿没有交往了,看来形象变化不大,比从前稍显壮实些,也穿着甲,可是郑大帅左瞧右瞧,总觉着缺点什么。
与这厮的亲事,是当年郑大做得主。说实话,郑二从来就不是太认可这个妹婿,总觉着跟他不对路。哪怕做了这些年的将军,还是不对路。
说不明白的一种感觉。
李崇德被这老黑看得胆慌,搔搔头,道:“哥哥,这是怎么?”
“啊。”
郑守义发现好像跟这个妹婿也没啥好说的,刚才就是看见这厮顺手拉过来了,真没想好要干啥。
来也来了,那就随便聊聊也好。
正好酒水上来,给他斟了一碗,郑守义拿出招牌式的憨厚笑容,咧着大嘴道:“无事。这些年俺在外面,也没怎顾上家里。怎样,都好吧?”
“都好。”郑守义觉着李崇德隔了一层,其实李崇德对这个二舅哥也不十分亲近。闻言应了一声,心头却是这些年的场景一幕幕回放,尤其想到在燕郡城弄丢了郑二的俩儿子,李崇德不免有些愧疚,道,“内兄,十八郎、二十一郎……
月里朵的两个娃儿,一个排到了十八,一个排到了二十一。
郑守义挥挥手打断了这个话题,那段黑历史他根本不愿触碰。抢回来的女人,连人带儿子都被人又弄回去了,而且他郑某人还鞭长莫及没个办法,这不是在郑大帅脸上“啪啪啪啪”猛抽嘴巴子么。
与妹婿碰了一碗酒,郑守义道:“唉呀,自打幼娘嫁过去,你跟爷爷也不怎么亲近。哼,也是看你待俺妹子还成。”家人布好了餐盘,郑二提起半条羊排扯下一口,道,“一直没问,你怎么也从军?”
郑将军想明白这妹婿缺什么了,缺了武夫的杀伐气,缺一股劲儿。
这厮一直是给老李家管田庄,从来也没听说有从军的爱好。后面怎么就从了军?这事儿一直他老郑就想不通。
二舅哥面前,李崇德总是很拘谨,答道:“王兄重整卢龙军,让俺去。”
郑守义大腿一拍。“简直儿戏。”反正大李子死了,郑某人感觉头上的大石头就没了。别看李三接了班,但是今天咱仔细体会了一下,当初那种由内到外的敬畏之情是绝对没有。
总之是轻松很多。
这话李崇德可不好接,虽然确实有点儿戏。他这个从军之路有点拔苗助长是没跑,补课补了很多年,自己都觉着没有补扎实。
郑守义二十多年水里火里滚过来,这威势可不是李崇德能比。将羊骨头放案上一摆,道:“此番你怎么安排?”今天可没提到卢龙军的去留。
李崇德勉勉强强吃了半碗粥,道:“暂时还在幽州。”正经的战阵,他经历不多,也就在燕城那次算是体会比较深入。认真说起来,李崇德感觉自己可能只对守城还有点心得。
真是奇哉怪也。
与军中袍泽,不论是老马匪王义这些老弟兄,还是队伍里随便抓出个大头兵,郑二都能聊得开怀,对上这个妹婿就感觉别扭,两句话就无了谈兴。
这么多年,李三那小白脸如今都有个人样了,这妹婿嘛还是差意思。
忽然外面响起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抬头就见妹妹幼娘风风火火闯进来,后面跟着跑得气喘吁吁的母大虫。
“幼娘,你慢些,在在,你慢些。”这些年母大虫养尊处优,挂了一身的富贵,走路地动山摇的直追老黑。
作为郑家的好女子,幼娘也有五尺七八寸高,只是随了老娘比较轻盈,不似几个兄弟魁伟。此刻大步迈起,直叫身后的二嫂追得辛苦。
一把推门进来,正看自家郎君与二兄两个相安无事,女子长舒口气,向哥哥行个礼就坐到丈夫身边,一副随时准备跟二哥拼命的架势。
郑守义看妹子突然来了有点茫然,道:“幼娘来了?”
李崇德看老婆到了,感觉是救星来了,便向郑守义叉手道:“有劳哥哥款待,俺先回去了。”
郑守义本来感觉已无话可说,只是看看妹子刚来就走有些不舍。但是瞧妹子也没有留下的意思,郑二就不愿枉做坏人,摆摆手放他们夫妻离去。
待人走远,母大虫一屁股坐下,道:“瞧个甚,出嫁从夫,幼娘是李家媳妇,可不是你老郑家里人喽。”不管老郑看没看出来,母大虫可是瞧得分明,这小姑子是来护着丈夫地,未必想念他这个二哥。
老郑闻言,悻悻然收回目光,拉起母大虫的胖手拍一拍,道:“咳,我这妹子。”也不知该说点什么。
瞧见有个小脑袋在门外晃悠,郑二招招手道:“过来。”
进来个十来岁的少年,是他与老婆生的老三,家里排行十一,姓郑名毅,毅力的毅。“来,让阿耶好好瞧瞧。”搬着三儿子左瞧右看,眉眼像母亲多些,但是眸光中的那股子虎劲儿,还是很有自己的神采。
但是看着看着,老郑就总觉着哪里不对劲。
不不不,看官们不要瞎猜,确实是他老郑的种子没错。
郑二忽然起手扯掉儿子脑袋上的头巾,就露出一颗锃光瓦亮的秃瓢来,惊掉了郑某人的下巴。愕然道:“这,这是怎么?”
母大虫也惊诧了,一把拉过儿子道:“小十一,你作死么!”
母大虫只以为儿子哪根弦搭错了,要出家做秃驴?心里就在盘算,这是哪个活够了敢勾引自家儿子。“哪个贼秃跟天借胆?反了天了。”母大虫一撸袖管,就准备问明了正主打上门去,定给他的庙宇一把火烧了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