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子有天命,所以代天牧民。
换个角度说,就是哪天周天子失了天命,也就该换人了。
周公如此,一是为了解释周代商的合法性,也是要告诫后代不能乱搞,不要失了天命。只可惜天命过于飘渺,天下人感受到的总是这高高在上的君权。
秦汉以降尤甚。
面对君权,所有人都是被动的。
孔圣说,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
孟子最多说一句君不正臣附敌国。
两位圣贤也只能这样劝谏君主不要乱来。
其实,他们那会儿的“君”,与后面的皇帝还差远了。
此时此刻,李洵彻底理解了三叔的心思。
就是要革了天子,哦不,是要革“皇帝”的命,还真是敢想敢干啊。
再将三叔这些年的行为串联起来,李洵不禁更觉心惊。
数十年如一日,他在他的辅军里宣扬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
数十年如一日,他网罗党羽,培植势力。
然后他正好处在一个君权沦丧的时代。
百余年来,大唐天子早就威信扫地了。
呵呵,换了别人,肯定是想自己做那个英明神武的皇帝,重振天子威严。
三叔可好,他偏偏要彻底踹倒天子,拆了皇帝。
为了今天,他这个三叔已经默默做了二十多年喽!
可是换一个角度看,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
也就是中原总喜欢把天子神化。
在草原,大可汗不从来都是这么选出来的吗?有时候举手推举,有时候直接动刀子。就算做了大可汗,从来也不能为所欲为。
其实,大唐的天子,好像从来也不是高高在上的。
三叔,他不过是在法理上彻底绝了天子的这个特权罢了。
好吧,这并不容易。
难处不在外而在内。
平心而论,谁愿意头顶上有个那么个可以生杀予夺的人呢?
……
郑守义可没有李洵想得这么深刻,老屠子只是觉着,对李三郎的佩服开始有点像滔滔江水了。
易地而处,爷爷可未必能像他这般洒脱。
能做天子,郑某人肯定是要一屁股上去坐一坐的。
这种弄出个无权的皇帝这种骚操作,他老黑是想都想不到。
但是真的好。
郑二爷非常大度地说:“老张你年岁大,你先来。
可说好,你只能干一任。”郑某人掰着指头算算,李三干两任十年他老黑就六十开外了,“奶奶地你干两任,爷爷只怕就没戏了。”
黑厮全然没有注意到,李老三刚才明明说是枢密院公推枢密使,却又当仁不让说要做头两任,后面也要跟他们这些老货私相授受。
这其中有多么违和。
张德也没觉出李老三的安排有甚不妥。悄悄在心里算了算年岁,十年后,自己也就是六十多不到七十,努努力,使劲活,感觉干一任枢密使还是有机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