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寂不是木头,他当然明白温言的意思,上回他跟温故一同出席l城电视节,与温言撞了个正着,两个女人剑拔弩张,而他只顾温故,硬是一句话都没跟温言说,厚此薄彼得这样明显,换了谁心里都会不舒服,于是弯起了嘴角,挑着眉毛笑问:“还在为那天的事生气?
温言坦然一笑:“没有,其实我离开这么久,你跟她走得近,也很正常。”
沈寂默然半晌,接着低下头,在她耳边低低说了一句:“口是心非。”
温言拿着剧本的手一顿,似乎被这句话戳中了心里某个地方,有些泛酸,又有些涩涩的疼,良久,合上剧本:“走,吃饭去,你请了那么多人,怎么都不差我一个!”
刚一站起来,就看到顾珩换好了衣服走过来,他看到沈寂的时候有微微的愣怔,很快又恢复如常,三个人面对面,谁都不说话。
片刻的沉默后,沈寂率先开口:顾少爷,一起吃饭吧。”顿了顿,扬着眉毛道,“我请。”
顾珩淡淡扫了沈寂一眼,嘴角含了一抹讥诮的笑,那表情似乎在说,哦,难道我顾珩连一顿饭都请不起了,要你姓沈的请客?话到嘴边却意味十足:“不用了,我胃口不好,吃不了太腻的东西。”
沈寂听出他话里的挖苦之意,也不生气,十分绅士的笑了下,就乐呵呵地拉着温言走了。
『夜色』的拍摄紧锣密鼓地进行,温言每天不是拍戏就是坐在片场的角落里看戏本,尹湛就围着她前后打转,忙东忙西,不是跟她对剧本,就是手机上网搜搜热门,看到什么新鲜事就讲给温言听。
这一阵儿沈寂有事没事就往拍摄现场跑,动辄请大家吃饭,或是跟女演员说笑聊天,倒不只是围着温言转,真可谓雨露均分。通常只要沈寂一来,片场的年轻女演员都跟打了鸡血似的激动兴奋,乐颠颠的往他跟前凑,与他攀谈。沈寂的性格好,没有架子,见谁都是三分笑,跟谁都能聊得投机,随便逮着个工作人员都能唠半天,从全球金融到娱乐八卦,没有他不通的。
不知道是不是跟沈寂较上劲了,顾珩也跟着了魔似的,每天往片场跑的次数比回自己家都频繁,只是不怎么受欢迎就对了,因为沈寂是来请大家吃饭,给演员加油鼓劲,传递正能量的,而他顾珩是来拆台捣乱,给人添堵的。只要他一出现,片场顿时气氛凝重,满场的工作人员连同编剧导演新老演员一众都会感到莫名的压力,各个无所适从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就见顾珩大爷似的往那里一坐,然后就开始没完没了的挑刺和指指点点,有两回把陆巡气到跳脚,差点要撸袖子跟他干一架,他却没事人似的,等陆巡发作完,开始慢条斯理的跟他讲道理,讲他的立场和考量,讲电影的商业价值,最后把陆巡讲到没脾气了,他就继续指指点点,最后陆巡心堵得不行,干脆在片场挂上了“闲杂人等与顾珩不得入内”的牌子。
隔天顾珩来到片场,看到那张破旧得快要掉漆的牌子和上面几个死丑的字,从鼻子里哼笑了声,然后若无其事地把牌子拿下来,翻了个面,又挂了回去,掸了掸袖口大步流星的往拍摄棚走。
陆巡觉得,他要被顾珩气吐血了。
最近几日连着赶拍夜场,温言虽然自觉精神跟得上,身体却不免疲乏,连带着尹湛也熬成了熊猫眼,于是这天她的拍摄一结束,就放尹湛回去休息,自己一个人回到住的地方。
沈寂的车子就停在温言所租的小区楼下,似乎等了很久的样子,却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耐,反倒有些无所事事的松弛和闲适。在温言从出租车上下来准备进楼口的时候,不紧不慢的按响了喇叭。
温言下意识回头去看,沈寂正推开车门走下来。
“收工了吗?等你好久了,如果没什么事,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温言露出疑惑神色,调侃道:“怎么不直接去片场找我,怕被人看到?”
沈寂耸肩微笑,眼中的神色明明不以为意脸上偏露出几分为难:“倒不是怕,只不过被太多人盯着总不是好事,你也不会喜欢。”接着绅士的为温言拉开车门,做出一个邀请的动作。
温言不再多说,只是放松了身体坐在副驾上,然后感觉到他俯身过来为自己扣好安全带,温热的气息在她脸侧紊乱的停留了片刻,然后带着几分不动声色的慌张慢慢抽离而去。
“累就睡一会,到了我叫你。”他笑着说。
温言轻轻点头,然后阖上眼睛,歪头睡过去。
这一路睡得并不安稳,好像睡着又好像没睡着,恍恍惚惚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那些片段零零碎碎,分不清何年何月在哪里,她挣扎着从梦中醒来的时候,额头上已经渗出一层细汗。
车子停在一幢暗红色的老式别墅前,沈寂双手轻轻搭着方向盘,偏过头一言不发的看着她,看样子他们已经到了一会儿,他却没有叫醒她。
“到了?怎么不叫醒我?”
沈寂微微皱眉,似乎有点后悔:“你太累了,我不该叫你出来!”
“我没事!”温言坐直了身子,透过车窗向外望去,“这里……”就要脱口而出的话突然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一幢幢老式别墅,整洁却并不宽敞的街道,两旁一排排新植的绿柳,阳光透出树荫洒下斑驳的影子。这里是她小时候住过的地方,亦是唯一一个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那时候她大概只有五六岁,虽然幼稚懵懂,很多事情模模糊糊若有似无,早就没了熟悉的画面和清晰的轮廓,但存在这里的记忆即使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像却仍根深蒂固的扎在了脑海里。
下了车,温言在那扇暗红色的大门前驻足良久,然后微微仰起了头,用一种缅怀而又凝重的目光注视着这幢别墅。
“这里没怎么变。”她呆呆看了许久,低低说道。
“嗯,你们搬走之后,这里再没住过别人。”
“听说这里被卖了。”温言嗓音淡淡,听得出肯定的口气里夹杂着一丝怅然和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