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请自来,讨杯酒吃,娆娆可别嫌烦。”霍允噙着笑意,仰头看向楼梯口。
“未来河西王大驾光临,小店蓬荜生辉,敬着还来不及,怎么会嫌烦呢?”
阮娆笑着回敬,被文氏和红玉两个人扶着,小心翼翼的下了楼梯。
落了座,她呷了口热茶润润嗓子,一抬眼,就见霍允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嘴角噙着淡笑,目光一如既往的戏谑又柔和。
阮娆放下茶盏,静静道:
“义兄等了这么久,想必不只是为了我这儿一杯薄酒吧。有话就直说吧。”
霍允垂下眼眸,轻笑一声,“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些担心你,过来看看。”
“担心我?”阮娆淡淡一笑,“我有什么可担心的。如今吃得好穿得暖,比着外面冰天雪地里挨饿受冻的灾民,不知好到哪里去。”
霍允闻言,突然呵笑了声。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忧国忧民了?”
阮娆转头看着外面街道上裹紧衣衫蹒跚而行的路人,缓缓道,“什么时候?大概就从我跟他们一样,食不果腹,无处栖身,快要饿死冻死的时候吧。”
霍允一怔,脸上的笑瞬间散去。
他的目光不断打量她,最终落在她伤痕累累的手上。
“你这……”
他不由伸手想去碰触,却又顿在了半空。
“你……受苦了。”
霍允声音发涩。
阮娆叹了口气。
“这一路上,比着那些冻死在雪地里的人,我好歹还有吃的穿的,又有马车坐着,已经算不得苦了。你是不知道,这一路上,越靠近上京,风雪越大,路边冻死的人也就越多,我还亲眼见过一个妇人抱着个孩子倒在那里,那襁褓里的孩子才几个月大,脸都是紫的……实在让人不忍直视。”
霍允不由皱眉。
“这么严重?”
“河西冬日比这冷多了,却也不见有这般惨状。看来先帝把心思都用在防备我们父子了,连自己该做什么都忘了。”
霍允说到这里,无不讥讽的一笑。
“听说子渊接手的时候,朝廷已经欠了朝臣们好几个月的俸禄了,国库更是空无一物,也不知是被上官旻搜刮走了,还是进了谁的口袋。子渊只好挪用自己的私库,抚恤阵亡将士的遗孀,给朝臣们补发俸禄,还要筹备小皇帝的登基大典。方方面面都要用钱,多少人都指着他吃饭。”
“娆娆,子渊他撑起这么大一片江山,真的十分不容易……”
阮娆却只听到了别的重点,突然目光灼灼的朝他看来。
“你方才说,河西那么冷,却鲜少有冻死的人?究竟有何妙招?
霍允愣了愣,随即道,“河西盛产棉花,你既然开着这布庄,想必也该有所耳闻吧。”
阮娆点点头,“我确实见过,却是在江南的时候,作为奇花异草,种在阮孝廉的花园子里。后来我也是接手了这个布庄,才知道那东西居然可以织布,织出来的布十分柔软,又透汗透气,但就是造价太高,普通百姓买不起,达官显贵嫌那布没有丝绸华丽,买的人也不多,所以后来留仙台便不再进货了。”
霍允却微微一笑。
“河西盛产棉花,一亩良田可产两百斤,一斤棉花可织一丈布,在河西,普通老百姓也穿得起。你说那布匹贵,不过是因为路途遥远,运输不易的缘故,再加上那些黑心贩子借着河西独有,暗暗垄断价格牟取暴利,这才让棉布的价格翻了几倍。高出来的那些,都是冤枉钱罢了。”
阮娆顿时瞪大眼,“你既然知道的这么清楚,怎么也不出手管一管?”
霍允看了她一眼,突然挑眉一笑。
“你说呢?”
阮娆看着他笑容邪气,突然间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