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他压根不懂情,也不懂人心。
如今他终于能体会,那种一腔热情被人浇灭的滋味。
对于虞婉……他确实欠她一句抱歉。
收回视线,他转而走到了书桌旁。
书桌上有两本没放回去的册子,边角磨损的厉害,显然是她常看的。
他掀开扫了一眼,却发现其中厚厚的那本记录着府里府外各类杂事,有裴家交往的各府关系人脉,宴请禁忌,也有府里诸多大事小情,人员调配,俨然一本事无巨细的管家账。
可见,她当初嫁入裴家,是真的操心诸事,以当家主母的身份来律己的。
这倒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那时候她嫁进来管了一阵子家,结果错误百出,下人怨声载道,他以为她别有用心,故意搅的裴家鸡犬不宁,于是请求祖母收回她的管家权,仍旧交给了二婶。
她当时倒是十分爽快,二话不说就交出了钥匙,一副本就不愿管的模样。
却不想,她暗地里,仍旧默默操心着府里各处……
他大受震撼,震撼之余,甚至隐隐生出一丝困惑。
难道他,当初真的错怪了她?
带着疑惑,他继续翻看另一本。
薄的这本是手稿册子,一开始都是些闺怨诗词。
他翻着翻着,脸色渐渐不对。
诗词不见了,满篇杂七竖八,写的都是他的名字——裴澈。
这是他幼年时候的名字,后来皇帝赐下璟珩二字,便再没人叫过。
除了虞婉。
十三岁他出师归来,与她再次相遇,她便一直追着他喊澈哥哥。
他当时不胜其烦。
因为裴澈这个名字,和他那些不愉快的幼年记忆关联太深,让他本能感到抗拒。
于是他愈发不想看见虞婉。
时间久了,她似乎也察觉到了,见了他也开始变得小心翼翼。
但他已然不喜她,无论她做什么,他都不喜,不在意。
以至于后来,他见到她衣衫不整从别的男人房里出来,也从未想过去查清,或是当面对质。
因为不喜欢,所以不在意。
他连问都懒得问一句。
所以,阮娆说的托梦,难道是真的?
他当真误会了她?
书稿越往后,他的名字写的就越密集,花样也越多,隶书、楷书、狂草、篆体……
他竟不知,原来她对书法竟这般精通?
直至最后,满篇他的名字下面,写着一句话:
“落花尚有逐水意,明月何时照沟渠?”
字迹被什么洇开,一团团,有些模糊。
裴璟珩霎时瞳孔骤缩,满脸的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