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京述职的大部分刺史都被杨国忠抓起来,虽说长安城有宵禁,但消息还是传到各坊。
这件事是什么概念?
大唐一般不设置省长,像采访使那种官,也是中期才慢慢开始加。
像齐州刺史孙束这种上州刺史,都是从三品级别,只比中书令、六部尚书、上都护这种低一级。
大唐的上州刺史,你说他是副部级的也不过分。
例如魏州刺史王铸,政绩再好一点,直接到长安做尚书,未来入主政事堂做宰相也不是不可能。
但他们现在,都被杨国忠给抓了。
一时间,人们仿佛嗅到了一场政治风暴,疑云丛生。
“元相公。”吏部侍郎徐浩拍了拍身上的雪,走进元载的住宅。
元载正在烛光下审查文牒,烛光映照得他消瘦的脸有几分阴郁。
“进来说话。”
徐浩脱掉鞋,走进来跪在元载面前。
“不知相公唤下官来,所为何事?”
“王铸他们被杨国忠抓了,这事你听说了吗?”
“听说了,这事大晚上的就传遍各坊,下官都怀疑那些打更的收了钱的。”
“我说的不是这个,这次的事你怎么看?”
徐浩立刻来了精神,他眼中流露出一丝惊喜,在元载耳边小声道:“下官以为,这是天赐良机,去年在人事任命的时候,圣人很给裴冕面子,提拔了好一些他引荐的人,那个王铸就是他引荐的,这些人在各州身居要职,如果这一次我们能借机做掉他们,我们能快速安插我们的人。”
元载目光平静地看着徐浩,语气也很平静:“我们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唐,你这种想法我不认可,要依法办事,不要针对任何一个人。”
徐浩怔了怔,随即反应过来,说道:“是是是,元相公的教诲下官铭记于心。”
元载点了点头。看着徐浩,一副你继续说下去的样子。
徐浩这才说道:“下官已经托人在御史台打听到了,御史台的人今晚全部没有回家,都留下来在写弹劾奏疏。”
“你认为杨国忠这一次真敢把他们都弹劾了?”
“事关重大,圣人多次跟下官强调益州人事的重要性和严肃性,圣人对益州的吏改是非常重视的,重视到远远超出我们所有人的想象。”
元载陷入到沉思中。
作为右相,作为皇帝的心腹,元载当然是要全力支持新政的。
但元载同时也是一个正常人,一个有自己私心的人。
他在一边全力支持新政的同时,一边心里也在思考一些新政的可否执行。
如果一个新政无法完全执行,那过一段时间,圣人会不会反悔呢?
会不会下令撤回?
会不会不了了之?
如果会,那么自己在这里面是要提前做一些安排的,不能一路走到黑,要时刻跟着圣人步伐的同时,也多多培养自己的人。
这才是从政的精髓。
既然如此,元载内心深处不得不做好圣人可能随时撤换政令的准备。
例如吏治改革。
这个改革实在得罪太多官僚了。
现在所有人心里都没底,包括执行者。
这是史书上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一种吏治政策。
谁如果贯彻下去,最后引起全天下官员的一致反对,谁就可能是这个执行的牺牲者。
总不能让皇帝来背这个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