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勒、宿汪年纪轻轻,身居高位,可算少有年轻俊杰,此刻却俨然成了跟班,跟在李长笑身后,听着他一遍遍论述观点。宿汪曾在李长笑手中吃瘪,本对他多有不服,哪知几次相处,竟对他最服拜,取出小本,将李长笑一言一行,全记载下来。
那番姿态,不似有意做态,而是出自真心。这当口,小本已记得密密麻麻。连同李长笑的几句玩笑话、打趣话,一同记载进去。甚至标有注解。
这一副派头,反倒让李长笑不大自在。宿汪心中赞叹:“此乃神人也。”更将情况,细致说来。
此高官名为张无福,起这名字,实不大吉利,本意是无福多难,但可长命。谁知却是有富短命。人至中年,便也在万万人之上,却中途暴毙。
将大致情况说完,李长笑便问二人,他们下一步,打算怎么调查。宿汪道:“若无你相助,既确认是他杀,自是先从同朝官员,政党敌对一一盘问查起。”
莫勒点头。
两人身为大天寺少卿,平日接触案件,均是大案要案,涉及国本,手段雷利风行,狠辣骇人。两人这般查案,本无任何错处,却稍有些不妥。
李长笑告诉两人,实不用如此大张旗鼓,也能侦破案件。这世间杀人,目的不过是为钱,为财,为仇而已。无论是那深居远山的修士,还是泥里插苗的农人,皆无外乎这三点。
故可先从这三点排查。相比那政党敌对,妻妾之流,当下去问那熟悉府邸的侍女、奴仆,显然更为有用。莫勒、宿汪听后,连连点头,大觉有道理。李长笑带着两人,随意寻一侍女问话。
那料真这般巧合,这随口一问,便是问对了人。那侍女神色惶恐,知无不言,真切提供了极有用线索。
原是在数月前,府邸买来了一名奴仆,他脸生烂疤,样貌丑陋,因手脚愚笨,不服管教,被那官员打了几十板子。自此以后,便老实许多。
但私下里,有侍女瞧见,那奴仆眼神怨恨,似心中仍有不服。有一日,那侍女外出解手,又见那一名奴仆。当时他站在湖前,自个嘟囔着:“你是人,我也是人,惹得我急了,大不了便都不活了!”
那侍女见这奴仆太过凶煞,不敢招惹,便当做没遇见。直到今日,大天寺的人找到身前。她身为官家侍女,自知那大天寺是何等凶煞之地。于是便将所知的一切,全然抖落出来,半点不敢保留。
李长笑暗暗点头,心中已有某些推测。莫勒、宿汪一听,顿觉此奴仆怀恨在心,定然就是杀手无疑。于是找寻奴仆去向。然却怎么都找不到,去问了官家,官家也说,府邸出入,均有严格界定,那脸上有烂疤的奴仆,决计是没出过府邸的。
莫勒、宿汪推测道:“那奴仆怕也非凡人,暗中偷溜出去了。只怕再难寻到。”李长笑却行至一水井前,俯下身子,望着水井边上,一株轻轻摇曳的长命花。
李长笑指着井口,道:“那奴仆投井自尽了,你们打捞一下。”
莫勒、宿汪一愣,立时派人打捞,果见井中倒栽一具尸首。身体已有些浮肿,但仍依稀可见其面孔。
至此,这一案件又是告破。两位大天寺少卿皆唏嘘不已。堂堂一国之高官,已是万万人之上,何其尊贵,却只因对一奴仆施加惩诫,便引其不满,最后舍命报复。
虽一命换一命,但在莫勒、宿汪看来,却是替那高官大大不值。虽都是人,但有人一文不值,有人却生来金贵。
李长笑目露沉思,表情渐渐凝重。如宋涿一案一样,案子本身,无半点复杂之处。一案是自杀,一案是谋杀。但这案子背后,可是大有玄异。只莫勒、宿汪均是凡人,与二人说了也是无益。
出了府邸,又赶去下一处案发之地。现场显示,死者上吊断气而死,尸首前生有一朵鲜红的长命花。
宿汪学有所成,便想大展身手,试着着眼于细微处,一步一步推倒案发经过。李长笑就在一旁,若有不合理、说不通之处,他便会出言提点。
很快,又一庄“长命花”案告破,一天连破两案,且有条有理,无可挑剔。两位少卿委实大喜。连夜回大天寺,写明文书,向上禀报。
李长笑则闲来无事,回到王七郎客栈,用几条藤蔓,编织成一条秋千,自个坐在上面,一荡一荡,自傍晚坐到深夜,一轮明月高高悬起,白晃晃,冷清清。他看着夜景,赏着月色,饮着小酒,口袋里装着一袋花生酥米,时不时捻起几颗,送入口中。
本是一幅闲适风景。却突被一阵敲门声搅乱。李长笑打一哈欠,这当口,天色已晚,他正准备睡去,这来人来得,可真不是时候。
他手抓藤条,飘飘然,懒散散的荡下去。见敲门之人,身材高大身穿黑袍,敲得很急,似有急事。
定睛再看,此人正是宿汪。
宿汪见李长笑出现,立道:“先生…我…他…”满脸惊恐,几番想要说些什么,却没能说出口。
最后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全身颤抖。
李长笑面色沉静,道:“我跟你去。”宿汪正犹豫如何开口,要不要开口,便见李长笑自个同意了,心中既奇且怪,又好生敬佩,于是盖上兜帽,朝皇宫方向行去。
两人穿过弯弯绕绕。
直达宫廷深处。西弥国历来女子执政,宫廷深处,便是女皇深居之地。
然行至女皇寝居时。
忽见一华丽装扮的女子,被一根绳子,悬挂在空中,双脚离地,面色苍白,显然已经没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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