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绾跟着静凡朝斋堂的方向走,这罗善人一家在斋堂后的屋舍落脚,看得出是灵隐寺专门腾出来打扫过的。屋舍正面是三间屋子,东西厢房连着一间堂屋,左右还各有两间耳房,三面围着,正对面就是普灵寺的斋堂。罗家的下人分了两拨,一拨人正从马车上往下搬各式各样的用品器具,抬到各屋布置。另一拨人则都挤在了东厢房和堂屋之间。静凡领着她一到,就有人喊着:“来了,来了!”“快让开些,让静凡小师傅进去看看老爷!”随着这声声招呼,人群快速地退让开一条道,姜绾跟着静凡后边走进东厢房,看见了躺在床上的罗善人——罗老爷。“姜施主,有劳了。”静凡往一旁让让,姜绾看清了床上躺着的人,一个白须慈眉善目的老人家。看年龄倒是跟姜梅山差不多。他躺在新铺好的床上,身下垫了厚厚三层被褥,身上还盖着一张缎面大被子,有些富态的老人躺着不动,嘴唇有些乌紫,闭着眼睛不时长长地虚浮地吁一口气。站在床边的老妇人和中年妇人就拿帕子开始抹眼泪,然后伸手把被子给他掖紧。盖得这么严实,让她看哪里?她朝静凡看了一眼,静凡立即会意,上前道:“老夫人、大夫人,小僧请了会看诊的施主来,还请让她给罗老爷把个脉吧。”老夫人半抬眼皮,瞟了一眼姜绾,见她衣着不显还有些破旧,人也年轻,微微皱了眉头,“让静悟师傅看了也不成么?”老妇人开了口,其他人也纷纷朝姜绾打量来,中年妇人放下帕子,与静凡道:“静凡师傅,我们只是先随着老太爷先到,后头老爷、二老爷他们也就跟着来了,你还是让静悟师傅来看吧。”“这姑娘面生,人也年轻,给老太爷看经年的老症不合适。”姜绾皱眉,不是说受了伤让她来看的么,怎么又成了经年的老症了,既然不看那她就走了。她刚转身,床上躺着的老人家哼唧了一声,呕了一口血出来。“老爷!”“老太爷!”“热水、快来人去拿热水和帕子!”“老太爷您可千万要顶住啊!郎中马上就来了,快、快去马车上拿人参来!”……围在床边的一堆女人瞬间就慌忙起来,哭声掺杂着碎碎的念叨以及混乱的脚步声,有人往外跑去拿热水、人参,把姜绾撞到了一边,她揉了揉肩膀退开一些,继续往外走。“郎中!快去喊郎中啊!”“娘,您别急,等大爷二爷他们到了……”“他们来有个屁用!他们是郎中会看病吗!刚才那个小姑娘呢?静凡师傅,你是不是说她会看诊?去把她喊来,快去啊!”“我、我这就去!”屋里依旧乱成一团,姜绾停在门口靠着门框等着,没多久方才的中年妇人就匆忙迈着碎步过来了。“你怎么还在这!快跟我进去!”她拉了姜绾的手就把她拽进屋里去,仿佛方才不想让她瞧病的并不是她们一般。姜绾并不介意,反正她来看病是看定了,那老人的症状这里除了她无人能看。她被拽到床边,老人咳血已经把胸前的被子都浸湿了,人也晕了过去。罗家的女人乱作一团,哭声和叫声此起彼伏。“谁是近身照顾这位老爷子的人?”姜绾往人群里看去。一个小厮一个丫鬟怯怯地站了出来。姜绾揉揉耳朵,朝静凡道:“静凡师傅,病人需要安静,请把除了他俩之外的人都带出去,门窗关上。”“都、都出去?”中年妇人有些错愕,“只你在里头?”姜绾抬眼看她,不然呢,“你们要先商量?那你们商量吧,商量好了若是还来得及再来叫我。”“来不及就不用叫了,我只会看病,不会打棺材。”她起身要走,那老妇人横了中年妇人一眼,做主把人都撵出去,“出去吧,都出去。”“娘,这不留个人搭把手……”“我说都出去!你是听不懂吗!”老妇人拐杖敲打着地面,笃笃笃地着急得咳起来,倒是把人都催出去了。主子都走了,那丫鬟和小厮便抖得没那么厉害了,姜绾看他们害怕的样子,只好道:“一会儿我问的事好好回答,若不想他死了你们受牵累,就不要隐瞒。”“我不会告诉别人,治好了他我们也不会再见。”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两人点头如捣蒜,“病人何时出现这样的症状,从前可曾出现过,今日吃了什么,可有便血……”她的问题两人都一一作了回答,倒是能听出来没撒谎,连老爷子偷着大量饮酒、与儿子激烈争吵等都事无巨细交待了个清楚。难怪她先前进来的时候闻到过酒味,不过看样子他们是给老爷子清理过了,只有一些淡淡的味道飘在空中。问明了后她便把这两人也撵了出去。姜绾等人都走了,窗户门也关严实了,才开始快速地从空间里往外拿针管注射器和生理盐水、葡萄糖注射液。这老爷子有胃疾,以往给他看诊的大夫都交代了不要喝酒的,他非但偷着喝,还喝了不少,又跟儿子大吵一架过于激动引发了胃出血。所幸的是她看了他呕出来的血量不多,看着吓人而已,她如今也没有太多能用得上的药,只能暂时给他补充血容量,剩下的便只有用普灵寺里的中药慢慢调养了。她麻利的给老人家输液,但拉高他的袖口时,在老人的手臂上看到了几个红疹子。疹子还不明显,只是微微有些发红,还不甚严重。姜绾取了些药膏抹上轻轻放下他的袖管,才在屋里找来纸笔,把要用的中药和饮食需要注意的都写了下来。她守着老人家输液,外头的人等不及,不停的敲门想要进来看看,大夫人甚至推了门推不动,喊道:“姜姑娘,你开开门让我们进去看看。”“你在里头耽搁这么长时间,将老太爷怎么了?”“你开门啊!锁着门做什么!”姜绾早在门后用椅子抵住,推是推不开的,窗户也都上了栓,听得她嚷的大声,才跟静凡道:“静凡小师傅,我治病的时候不喜人在外头聒噪,把人带远些。”她话音刚落,外头的大夫人就不乐意了,把门拍得噼啪响,“你这小姑娘说什么呢,你若是正经看病怎么不让人看?你鬼鬼祟祟地躲在屋里做什么,还不快些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