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苍怔愣在原地,阴鸷的双眼死死盯着皇上,苍白的脸无声无息地浮现出一片绯红巴掌印。“儿臣以为,父皇担忧儿臣身体,方才来看儿臣,没曾想,儿臣在东宫安心养病,也惹恼了父皇。”他鼻间发出一声无奈的嗤声,垂头丧气地跪在地上,恭敬有加地向皇上行了一个叩拜大礼。“不知儿臣所犯何罪,让父皇如此生气。”他语调颓丧,没有半分起伏。皇上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目光如炬,恨不能将他所有心思看穿。此刻凌苍满心悲怆,垂首不看皇上。他自幼努力,争取将每一件事都做到最好。可似乎无论他做什么,父皇对他都不满意。随着年纪增长,他才意识到,他的身份就是原罪。陈家势力盘根错节,朝堂之上,甚至能左右父皇的决定,且曾经多次以国运相要挟。父皇对陈家,早已恨之入骨,又岂会将天下交给他憎恨至极的家族血脉继承呢。若非陈家保他,他的太子之位,早已被父皇褫夺,送给老三了。思量太多,凌苍满心失望,对皇上亦没有半点期待了。他敛了心底所有悲怆和失望,眼睛里只剩虚伪的恭敬。可这一幕落在皇上眼中,还以为他真的无辜。皇上暗中派人盯着东宫,并未发现凌苍有什么异动。或许,一切都是陈家自作主张,意图陷害孟行止。“陈家所为,你可知晓?”皇上压下心底疑惑,目光锐利地盯着凌苍,不错过他任何一个眼神动作。然,凌苍抬起头来,错愕地对上皇上审视的眼神,问:“父皇所言何事?”“你当真不知?”皇上目光凛冽,天子威压弥漫开来。凌苍依旧满脸疑惑,茫然无措地摇了摇头,道:“陈家可是犯了什么错?”听他问,皇上敛了周身威压,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沉声道:“也不是什么大错,只是朕担心你在东宫太过无聊,一时行差踏错,做错了选择。”话音落下,皇上亲自上前,伸手将凌苍扶了起来,锐利的眼神中,总算有了几分慈爱。“你是朕的嫡长子,身份尊贵,谁也不能越过你,其他人不过是跳梁小丑,你切勿因为那些人,让朕失望。”他说得意味深长,眼神中带有几分期待。凌苍眸底掠过一抹惶恐,两腿一弯就要下跪,却被皇上稳稳扶住。他说:“父皇明鉴,儿臣永远是父皇的儿子,永远都不会背叛父皇。”皇上眼底掠过一抹满意之色,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希望你别再让朕失望了。”幽暗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凌苍,好像在看他,又好像透着他看别人。凌苍恭恭敬敬地应了声是,却在送走皇上后,眸底恭敬谦顺彻底消散。他阴沉着脸,声音阴冷道:“来人,查查陈家都做了什么好事。”能让父皇亲自前来教训他,定然触及逆鳞。陈家那群蠢货,他早就交代,切勿轻举妄动,却背着他动手。还有东宫里藏的眼线,也该好好清理干净了。……朝阳缓缓升起,晨风吹拂,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草清香。溶月在庭院中拨弄新晾晒的药材,眼看姜云将孟行止伺候得妥妥帖帖,心中悄然生出难以言喻的酸涩。在孟行止抬头的瞬间,她不动声色地低下头,不去看他的眼睛。孟行止将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心中愈发不是滋味。当真是个没良心的小东西,整日就知道摆弄她那点药材,压根不在乎他宠着谁。也不在意她在长宁侯府的地位如何。他费尽心思维护了一个没长心的东西。“侯爷,您眼神太明显了。”姜云柔若无骨的双手轻轻为他整理衣服上的皱褶,顺便俯身贴近他胸膛,声音妩媚绵软地提醒道。他微微垂眸,把姜云眸底的提醒看得一清二楚。方才意识到他刚才的眼神太过明显。思及此处,孟行止不动声色地敛了眸底怨气,旁若无人地捏了捏姜云的脸颊。“将来就算本侯成亲,也不会委屈了你。”不急不缓的声音是一贯的清冷。可言语之间,又带着几分轻挑。姜云笑得含羞带怯,柔若无骨的手攀附在孟行止身上,微微垂眸,声音妩媚而勾人:“侯爷可要说话算数,奴家,等着侯爷呢。”“自然。”一字一句,清晰地钻进溶月的耳朵里,在她心里勾起密密麻麻的酸涩。片刻之后,她就将这些酸涩通通压了下去,平静地整理药材。乖顺安静的样子看得孟行止愈发烦躁。可不等他离开,陈氏便赶了过来。幽暗的眼睛里透着精明算计,进来就把溶月从头到脚打量了遍,这才看向孟行止和姜云。锐利的眼神充满不屑。之前费尽心思维护的小娇娇,成了可有可无的蚊子血。想必溶月已经心生怨恨,又舍不得孟行止这个长宁侯的高贵身份吧。陈氏心中筹谋万千,再看向溶月时,已势在必得。孟行止脸上的轻佻已经消失不见,如漆似墨的眼睛里透着几分烦不胜烦。他看向陈氏,目光微冷,道:“母亲今日前来,所为何事。”陈氏这才回过神来,精明的眼睛里溢出几分笑意,道:“我今天是为溶月而来。”溶月心里咯噔一下,生出不详的预感。而孟行止云淡风轻地瞥了她一眼,这才示意陈氏继续说。陈氏眸底笑意深了几分,道:“易儿近日身体不适,我听闻之前一直都是溶月为他诊病开药,所以特意过来,想跟你商量一下。”她顿了顿,悄然打量孟行止的脸色,见他面色平静无澜,便继续说道:“反正你身边有姜美人伺候,不如就让溶月白天去易儿那边,伺候易儿饮食起居,也能随时监测易儿的身体。”“你也知道,易儿如今心浮气躁,又灰心丧气,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你这个当大哥的,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易儿这么颓废下去吧?”陈氏目光灼热地盯着孟行止,一旦他拒绝这个提议,她就把为兄不仁的帽子扣在他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