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月抬眸时,便对上他凛冽的审视,心跳骤然加快,飞快地低下头,佯装若无其事,掩饰她的心虚。她给的药方的确能为孟行易解毒,但会给他带去很多痛苦。辅以她给孟行易喂下去的药,时间长了,便逐渐掏空他的身体,让他看似病入膏肓而死。她心中生出几分欢喜,俏生生的粉红脸颊上却一如既往的镇定和严肃,薄唇轻启,不断催促几个丫鬟小厮动作快些。几个小厮很快送来一个大木桶,待药材取回来后,溶月当即让他们熬了两大锅的汤药。黑乎乎的汤药弥漫酸臭味,再凑近些,溶月都险些没绷住。老夫人和孟诗婉也不约而同地皱起眉头。“她能行吗?”老夫人布满皱纹的脸皱得更紧了,皱纹也加深了几分。倒是一旁的孟诗婉扶住她,好看的眼睛里透着乖顺温婉,安慰她道:“祖母莫担心,大夫自然有大夫治疗的手段,婉儿也曾听过药浴这个说法,以泡澡的方式,让药性流进体内,针对不同病情,有时候效果比直接服用汤药还要好呢。”老夫人将信将疑,浑浊的眼睛紧盯着溶月,眼神锐利如刀,生怕错过她脸上任何表情变化。然,溶月面不改色,催促几人将汤药倒进木桶中,又把孟行易放进去。微烫的汤药瞬间烫红了孟行易的皮肤,脸也变得更加红润。大颗大颗的汗水随之冒出,昏迷的孟行易痛苦地拧紧眉头,身体不断在汤药中扑腾、扭动,想要爬出木桶。“快按住二爷。”溶月惊呼一声,飞快冲到孟行易身后,死死按住他的肩膀,不让他随意动弹。几个小厮亦上前配合,让孟行易只剩下一颗头在汤药外面。昏睡中的孟行易感觉置身于一口大铁锅中,很快就要被煮熟了,又好像有千万根针,狠狠扎进他身体各处,痛得他面目狰狞,挣扎得越来越厉害。幽幽醒转时,正好对上孟行止如漆似墨的眼睛,他恶狠狠地瞪了孟行止一眼,骂道:“孟行止你想杀弟吗?你要全天下戳着你的脊梁骨骂你丧尽天良吗?”“二爷。”溶月秀眉轻皱,明亮而澄澈的眼睛里溢出几分失望,“侯爷不计前嫌,请来全京城最好的大夫,您怎么还血口喷人呢。”此时的孟行易脑子里完全是一团浆糊,听了溶月的话,仍愤愤不平地瞪着孟行止,恨不得饮血吃肉,让他不得好死。“易儿,莫要胡闹。”老夫人拉长了脸,眉头紧锁,不悦地看向孟行易。外人在呢,他怎能胡说八道,影响长宁侯府的声誉。孟行易阴沉着脸,眼睛紧盯着孟行止和溶月,身体的痛苦阵阵翻涌,如同被扎了千万根针,又狠狠拔出,再次扎进皮肉。痛得他咬紧牙关,额头青筋爆出。他想起来了,今日他身体不适,喝了一碗汤药,便吐血昏迷了。肯定有人给他下毒了。孟行易立刻环视卧房,寻那个送药小厮的身影,见那小厮正提着一桶汤药,准备给他加药,他就要放声让人抓住那小厮。然,心细如尘的孟诗婉看出他的心思,抢先开口,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知于孟行易。得知他早就中毒了,只是服用的汤药中,有一味药药性与毒药相冲,产生了更剧烈的毒,才导致他吐血昏迷。“好,好啊。”孟行易阴鸷地看向溶月,根本不相信溶月会帮他解毒。其中定有蹊跷。然,溶月将他的怀疑看在眼里,心底没有半分不安。几种药性尚未完全融合,任何人诊脉都会以为他体内的毒性已解,脱离危险。她轻轻勾起红润的唇,眼睛直视孟行易的怀疑,道:“二爷身子虚,药浴能够淬炼二爷的身体,让二爷身体愈发康健,请二爷再忍一忍。”针扎般的疼痛已经让孟行易攥紧拳头,挣扎而不得了,还要听溶月说废话,心好似落入谷底,还被针扎成了筛子,又疼又憋屈。他伪装了这么久的孝子贤孙,让外人以为他痛改前非。绝不能因小失大。吃点苦,受点罪罢了,他受得了。孟行易咬牙切齿地坐在木桶中,极力忍耐。待到深更半夜,老夫人都撑不住了,孟行易才泡完药浴。浑身散发着浓烈药味的他,换了身干净衣裳,嗅着浑身药味,彻夜难眠。翌日清晨。跟随长风习武后,溶月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见孟行止一身白衣胜雪,双手负于身后,安静地站在屋檐下。宛若遗世独立的仙人,静默地看着世间百态,又藏着几分悲悯。这样的孟行止跟他往日不同。往日的他,清冷、疏离,令人感觉他拒人于千里之外。溶月定定地看着他,心跳悄然加快。“随本侯去看看二爷。”一贯清冷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抚平了溶月心中的动荡。她方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刚才被孟行止的好皮囊乱了心。色令智昏啊。溶月暗暗腹诽,不断提醒她自己,不能被孟行止的皮囊乱了心绪,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孟行止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侧耳一听,发现她脚步稍显凌乱,便回头扫了她一眼,道:“身体不适?”忽然的关心让溶月心头一紧,用力地摇头否认,道:“奴婢方才练武有些累了,腿软,但不影响走路。”澄澈的眼眸中,掩藏着几分小心翼翼的打量。孟行止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将她所有小心思看得一清二楚,唇角悄然勾起一抹愉悦的弧度。他养的小狐狸,一心为姐姐报仇,今日多看他一眼,却乱了心智。朝夕相处这么久,他也能看明白一些溶月的小动作。刚才的解释,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他还以为溶月会因为他昨日提醒她别对孟行易下手而生气,现在看她这副模样,他倒是安心了几分。他不知道的是,溶月昨夜就想明白了。孟行易身份特殊,若死在她手里,她也难逃一死,所以她理解孟行止昨日的提醒。但是,她绝不会放弃任何可能除掉孟行易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