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凛守在松源寺门前,护国公不让他上香他便不走。时已初冬,山间清寒,更深露重,他一连守了七日,瘦了一圈不说,还患了风寒。
护国公还是不让他入寺,可韩凛也是奇怪,在洛阳时十分平静地面对商离的离世,眼下反倒出奇的执拗。说是为了上香,但上香又有何不可。
韩十一送来御寒的冬衣,劝道:“少郎君若是还不走,圣人知道你未赴任,难免要降罪于你。你这征北大将军乃是郡主用性命保下的,你可莫要丢了,辜负郡主的一番心意。”
韩凛自然明白其中利害,“让你守住后山,你可守好了?”
韩十一道:“贺兰静和她的狼卫还在寺中,不曾离开。”
“不觉得奇怪吗?”韩凛挑眉,“小九死于贺兰静之手,虽然这件事是小九一手策划的,但她确实是死于贺兰静的刀下。护国公对我尚且恨之入骨,对贺兰静却未有一句重话。你不觉得奇怪吗?”
韩十一回道:“开阳郡主若非是为了少郎君,她也不用去……护国公不喜欢少郎君,那也是情理之中。而对贺兰狼主来说,这就是无妄之灾。护国公如此通情达理,自然不会怪她。”
韩凛长叹一声,“他通情达理,却怪我至深。我自幼在护国公府长大,他视我为家人。如今却如此厌弃于我,你不觉得不像往日的护国公吗?”
韩十一摇头,“少郎君到底想说什么?”
韩凛面色凝重地说道:“我想证实一件事情。”
是夜,韩凛让韩十一穿上他的大氅坐在松源寺门前,而他换上黑色劲装,从松源寺的后山潜入寺中。松源寺乃是韩家捐建的寺庙,为防意外,寺中留有秘道,在夜枭袭击松源寺时保护了寺中的僧人与香客。大殿重修时,定国公让人加大秘道中的空间,并且在秘道中放置可以存放的干粮,每月一换,以备不时之需。
若是有人藏匿于此,若是不出意外,也能熬上一个月之久。
商离的法事是七七四十九日,而今已过去半月。而在这半月的时间里,护国公与商家一众人等都在寺中不同,轮流守着商离的棺椁。
最令人费解的是,贺兰静和她的狼卫。贺兰静心有愧疚,留下为商离超渡本在情理之中,但狼卫随她留下,守着寺庙的四周,每日严阵以待的模样,不得不让韩凛多想。
他从始至终都不相信商离已死,她不会如此轻易地死去,甚至没有给他留下一句话,哪怕是一个眼神。这不是商离的行事风格,她还有许多的事尚未完成,即便不是因为韩凛,她也能在这个世间坚强地活下去。
选择死亡,这不是商离,至少不是他认识的商离。
倘若商离未死,她现下应该在何处?韩凛想到了松源寺的秘道。
寺中都是护国公府的人,但也有不少前来吊唁的世家高门,商离若是假死,她就需要藏起来。韩凛不是没有想过,她在出洛阳城之后便离开。但护国公还在,贺兰静也在,她就一定在。
然而,秘道内空空如也,囤积的干粮也没有被动过的痕迹,干粮存放的布袋上还写了放置的时间,也就在二十日前,而护国公府一行人入寺已有半月之久。
难道商离真的如此狠心?
韩凛不信!
韩凛从秘道退了出来,他现下最想做的事情是确定在棺椁之内,究竟有没有人。可他还是没有这个勇气,一旦证实躺在里面的人是商离,那一切就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他所有的希望都变成泡影,他将万劫不复,永无翻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