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岚又踹了他一脚,骂道:“去你祖宗的,人家过路客商欠你啦,一样辛苦讨生活,遇上你们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她转头,“他好像说的是真话,绘绘,现在怎么办?”
卢绘问道:“你真的全然不知金媪在外做工挣钱么?”
张味道失魂落魄,“我每日早出晚归,只知阿娘在屋后种了半亩菜园,我想她活动活动筋骨也好。此外一概不知,若有诓言,叫我肠穿肚烂,死的惨不堪言!”
发完毒誓,他喃喃自语,“那金雕楼估计是里正弟媳告诉阿娘的,她儿子就在城里做工;至于路边茶肆,应是邻村姨母家开的……”
卢绘轻叹一声,装出语重心长的样子,“张家小郎,你我本素不相识,今日相遇算是有缘。我多事问一句,你以为金媪为何如此操劳辛苦?”
依岚抢答:“这个我知道!你们中原耶娘最喜欢干的事——攒钱给儿子娶妇!”
张味道连连摆手:“没有没有,阿娘一直说,若我不学好,娶了新妇也是害人家。”
“这就是缘故了。”卢绘一派老气横秋,“你说如今挣钱不少,可这门生计你能做一辈子么,坑蒙拐骗到底不是正途,不知何时就会出差错,到时断胳膊断腿,往后日子怎么办?金媪就是怕有这一日才拼命挣钱啊。”
依岚也叹气,“说的是啊,我就没见过市井浪荡儿有好下场的,不是叫人打死打残,就是老了无着,成个酒蒙子。我看你挺聪明的,年岁又不大,就不能学门手艺,做个正经行当?在我们那儿,手艺好的织工和酿酒师傅能挣不少呢。”
卢绘:“就算不为将来着想,也为你阿娘多想想吧,她不知为你提心吊胆了多久呢。”
张味道本就是个孝子,此刻心绪大乱,各种念头起伏不定,“我,我……”
正在这时,一个粗粝的声音忽的斜里插|入——“哈哈哈哈哈,总算找到你们了!”
三人不防,一惊之下齐齐转头看去,竟是食寮里那四名大汉。
只见他们笑嘻嘻的将随行马匹拴在山石上,满脸露骨的贪婪流欲之色,步步逼近。
张味道赶紧从地上爬起来,生怕他们对两个女孩不利,于是打着哈哈迎上前去,“四位壮士相貌不凡,不知是何方英豪,降临本地,真是蓬荜生光啊哈哈哈。小弟姓张,愿意为四位壮士做个向导,不知……哎哟哟哟!”
笑声变成了惨叫,其中一名大汉冷不防出手,捏住张味道的胳膊顺势一拧,只听喀喇一声,手臂反向弯曲,张味道抱着胳膊痛苦跪地。
他发出桀桀笑声,将张味道踹到一旁,浑浊的眼珠子盯着身形动人的依岚,“小妞儿,先叫咱们快活快活。乖乖听话,回去了大爷们好好疼你。”
依岚是行家,看出张味道臂骨断了,且下手极重,哪怕以后接上了骨头,怕也不能灵活如昔了。她神色不动,轻声对身侧的卢绘道,“这四个都是狠手。”
卢绘嘴唇微动:“你收拾的了吗?”
“打跑不难,要尽数擒住不行。”
“走脱一个会引来一群?”
“不无可能。”
“我也动手呢?”
依岚瞟她几眼,“……别弄伤脸和手,先废他们招子。”
卢绘笑了,缓缓解下缠在腰上的长长软鞭,依岚则抽|出腰间短刀。
四名大汉狞笑着上前,眼前这两名落单少女在他们眼中就如嘴边嫩肉,既无人保护,又是外乡人,掳走之后尽可为所欲为,死活都难查明。
他们愈想愈心热,呲牙流涎的分别两两扑去。
谁知没走两步,最右面那名大汉忽觉眼前一花,不等他伸手去抓,只听‘啪’的一记皮肉拍击之声,右眼一阵巨痛袭来,随即温热的液体顺着颧骨流了下来。
他如蛮牛般嗷嗷大叫,一手捂眼一手拔|出大刀戒备。
身边的同伙大喊:“是那小贱人!”
七只眼睛一齐看去,只见年纪略小的那名少女手持一根长而细的黑色软鞭,抖开来足有一丈多长——适才打伤其中一人眼睛的就是这长鞭。
仅他们四人转头去看的一瞬,黑色鞭头再度袭至眼前,这次打的右侧第二人。
这人有了防备,拧身一侧闪开第一击,谁知那鞭头犹如一条黑色灵蛇,根本不用收鞭回去重新发力,在空中反向一抖,势出如电,‘啪’的重重击打在他左眼上。一道淋漓的血痕划过眼皮在脸上绽开,惨叫声如约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