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踏进木樨弄,青偃便觉一股浓浓的市井气息扑面而来,小孩子跑跑跳跳,大人拎着菜篮刚从菜场回来,相互问对方今天烧什么小菜。
温暖的喧哗里,一切似乎都很正常。
但青偃眼尖,见二楼的一个女人在晾衣服,后背碰了下阳台的花盆,本就已经在边沿的花盆摇摇欲坠,而这时,一个穿茶色旗袍的妇人拎着篮子正好从下面经过。
说时迟那时快,青偃疾步上前,一个飞身扯着那个妇人,将她带到了阳台的另一边。
“砰”的一声,花盆落在地上,泥土四溅。
顿时,弄堂里的热闹暂停了片刻,随后各种声音四起。
“要死啊,刘阿美,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要把花盆擦边擦沿放,你看你看,掉下来了吧!”花盆边,一位卷发妇人一把抱走被吓傻了的孩子,心有余悸地骂道。
“阿美啊,你的花盆差点砸到许家阿妈呀,我看得清清楚楚,要不是这位小姐,许家阿妈的脑袋就开花了!”裁缝铺的师傅脖子上挂着卷尺,指着阳台上的女人义愤填膺。
“哎呦,许家阿妈,你有没有事情啊?”
……
弄堂里的人围着许家阿妈,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
许?青偃心中一动,这位不会就是她名单上最后一位大夫的家人吧?
感谢了一番街坊邻里的好意后,许家阿妈对青偃说:“小姐,刚刚真是多谢你了,你要不嫌弃的话,去我家里喝杯茶。”
青偃求之不得,当然不会客气:“好啊,我也正好渴了,那叨扰了。”
说话间,一个穿着蓝布袄裤的年轻女子跑了出来,急道:“姨妈,刚我听见你被花盆砸了,没事吧?”
许家阿妈宽慰她:“没事没事,多亏这位小姐了。秦桑,去泡杯茶。”
叫秦桑的女子把湿漉漉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羞涩地朝青偃微微一笑,说了声“好”就又回了屋。
许家阿妈说:“这是我的外甥女,乡下家里没人了,我就把她带了过来。”
青偃知道,现在兵荒马乱,别看南城、江城一派繁华,乡下的日子却不好过,每天都有饿死、病死的人。
许家阿妈住的是一间二层小楼,楼下是厨房和客厅,上面是卧室。
客厅摆设简单,桌椅看着也有了年头,却十分干净整洁。
青偃前脚进屋,后脚一个妇人牵着孩子也走了进来:“许家阿妈,我家小栓昨天从后半夜就一直说难受,你给看看。”
许家阿妈放下篮子,洗干净手后,仔细询问小栓吃了什么,哪里难受,又搭了搭他的脉,才对妇人说:“没事,昨日东西吃多了,有些积食,吃几颗山楂丸就好了。你稍等下,我上楼去拿药。”
妇人感激道:“谢谢许家阿妈了。”转头一巴掌拍在小栓屁股上:“就只知道吃吃吃!还把你妹妹的那份也吃了,你是饿死鬼投胎啊!撑死你算了!”
青偃趁那妇人打孩子的间隙,问她:“许家阿妈是大夫啊?”金大少给的信息里,住在木樨巷的是一位叫“许汉清”的男医生。
妇人看青偃是生面孔,奇怪道:“你不知道啊?我还以为你也是来找许家阿妈看病的呢。我们这一片的人身上不舒服都找许家阿妈,外面医院贵得要死,我们怎么看得起啊?”妇人一打开话匣子就说个没完:“许家阿妈的医术可好了,她儿子许医生也很厉害的,在南城医院做医生,老有名气了,就是太忙,常常住医院里,这一个月也见不到他几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