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终于只剩下四人,顾怀开口道:“昨晚的那三个歹徒找到了,只是——已经死了,被人乱枪射死的。”
叶琬琰满脸诧异,谢旌冷冷一笑,青偃倒是很平静,似一早就猜到了似的,伸手拿了片苹果塞进嘴里,边嚼边说:“现在枪支这么普及吗?大家钱多得没处使了,高兴就能买把枪来杀人玩?”
谢旌说:“顺着子弹,有查到什么吗?”
顾怀说:“尸体是下午三点被发现的,立即送到法医处解剖了,子弹也被取出,按型号去追查下落了。不过我瞧了,子弹来自毛瑟手枪,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谢旌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扣着桌面:“这人胆子很大嘛,动了谢家的人,还敢在谢家眼皮底下把人给杀了。”
顾怀面色凝重:“敌在暗,一切小心为上。方才我来的时候,已经带了一个精锐排来,安插在医院里,以防万一。”
青偃坐直了身子,道:“这件事,今日我从头至尾想了好几遍,总觉得十分古怪。”她看着叶琬琰:“首先是迷药,迷药下在蜜饯里。琬琰说,那包蜜饯出自‘江宁斋’,‘江宁斋’卖出的蜜饯肯定是没问题的,那迷药是如何下进蜜饯里?琬琰,你仔仔细细地把昨天发生的事说一遍,一定有线索的。”
早上不问是怕叶琬琰受不了,但看她下午说出“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这样的话,青偃知道,叶琬琰可以问了。
叶琬琰点点头,细细叙述起来:“昨日吃过午饭,我和表姐一起去吴歌大戏院看电影。电影散场后,我在‘江宁斋’买了袋蜜饯,表姐去看她的朋友。”顿了顿,她又道:“中间发生了一桩事,有个小乞丐抢了表姐的包,亏得她反应快,扯住了那个小乞丐。表姐脾气有些急,我怕两人起争执,就将手里的东西往椅子上放了放,去劝表姐。不过,那时间很短。”
“真要动手,一秒的时间也够了。”谢旌说:“顾哥,得查查‘江宁斋’和那个小乞丐。”
叶琬琰继续说:“送走表姐后,有个黄包车车夫跑来揽客,我见他的车挺干净的,就上去坐了。走了大概一条街,我看到了青偃,青偃刚好也要回谢家,我便喊她一起回去。”
她有些歉意地看着青偃:“是我把蜜饯分给青偃吃的。后来车夫将我们拉到那个偏僻的地方,我的药效起来了,头开始晕,身上也没了力气——”
青偃打断了她:“接下来的事,我来说,那个车夫要对我动手,我给了他一枪……”
青偃仔仔细细将打斗的事说了一遍,隐去了歹徒欺负叶琬琰的部分。叶琬琰看着她,目露感激之色。
说完,青偃又道:“四人身手都还可以,尤其是金牙,在江湖上也能排得上号了。我想,在这江城有这等身手的,怕是不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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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怀点头:“那四人是‘鬼门’的人,金牙是堂主,身手自然不差。”
谢旌阴阴一笑:“有人将‘鬼门’的堂主干掉了,这事我得和他们的金老大好好说一说。”
青偃又说:“还有一处奇怪地方。一开始车夫就想杀我,后来金牙见我弄死了车夫,也要杀我。但是,从头至尾,他们就想欺负琬琰,并没有想要琬琰命的意思。如果只是要玩女人,那一个是玩,两个也是玩,车夫一开始杀我做什么?后来恼羞成怒要杀人,为什么不杀琬琰呢?”
叶琬琰被她的一句“如果只是要玩女人,那一个是玩,两个也是玩”说得有些尴尬,顾怀也有些不自然,只有谢旌不为所动,点点头:“你继续。”
青偃便继续说:“我有个猜测,如果昨日我不出现,那几个人怕也是不会要琬琰命的。顾师长说,连环杀人案的凶手都是先辱后杀,那就与这桩事不同了,很有可能他们是想混淆视听。所以,这应该是两件事。还有个可能,金牙他们知道琬琰的身份,顾忌谢家,不敢杀。”
“不杀琬琰,难道就是顾忌谢家了?”谢旌冷哼一声。
青偃看着叶琬琰:“我下面的话,会比较露骨,请你担待。”
叶琬琰说:“没关系的,你尽管说。”
青偃道:“不杀只辱,这么做,目的十分明确:要你叶琬琰身败名裂,不但毁了你的清白,也毁了你的人。”
“一般人做事,都是为了某种利益。除非脑子有病,或实在是蠢不可及的人,才会做损人不利己的事,可设这么个圈套的,明显又不是这两种。那么,设这个圈套的利益何在呢?琬琰,还是得你好好想想,你有什么值得人觊觎的。”青偃对叶琬琰所知并不多,没法做出判断。
叶琬琰的脸色有些苍白,她也在想,自己得罪了谁,自己身上又有什么好觊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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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已彻底坠入地平线,夜色渐浓。
病房里没人说话,一时之间有些沉默,直到“咚咚”的扣门声响起。一张一言难尽的脸从门后探了过来:“谢大少,顾师长,方便让我给病人做个检查吗?”
顾怀出了门,谢旌也站起身来,似笑非笑地对黄院长说:“咱们家的傅副官,要在这里住几天呀?”
黄院长回得迅速:“看情况。如果是能自己走着出去,十天差不多;如果要活蹦乱跳地出去,那至少得二十天的,这个看病人自己的决定。不过,作为一位有责任心的医生,我还是觉得待上二十天最好。”
谢旌拍了拍他的肩膀,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就出去了,顺带还关上了门。
黄院长见谢旌出去,明显松了一口气,这才细细给青偃检查。其实,按医院的规矩,都是早上查房,可谢大少说了,好好治,要是治出个什么问题来,他就移平了江城医院,这让他还能怎么说呢?得了,仔细看着吧!
等黄医生出来,谢旌和顾怀也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