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羽翼的囚鸟在牢笼中无能为力,原本耀目的毛发失去了光泽,在?这四方狭小空地中,遐想万千美景。
沉重的脚步声慢慢接近邹煜所在?处,他后?退一步背手撑在?院落中的石桌上,在?这个房间内他没有半点灵力,如果?外面响动是趁这个机会取他性命的,他只能殊死一搏。
枝杈被紧攥在?手心,他身体微弓,目光如鹰,犹如站在城池之上即将迎战千军万马。声音越来越近,还伴随着刀尖划地的声音,邹煜心中倒数着数字,在?房门被打开的瞬间,他猛地向前冲去,堪堪停在来人前方。
邹煜愣在?原地,不敢置信低喃道:“……苏焱?”
眼前的人哪里还有半点之前的模样。
那个成日连择枚竹叶别在?头上都要挑挑拣拣的俊美青年?,此刻像极了街头乞丐,洁净的面颊上平添几道交错的伤痕,仿佛一副完美的画卷被人故意撕破,打破原有的美意。身上的衣服也?没有半点完整的布料,被利器划破的道道长条垂在?两侧还染上深红的血迹。
邹煜扫向他手中的雪渊剑,心中多少已经知晓了刚刚那抹意念从何而来。枝杈被他丢落在?地,一手扶住苏焱的身体,另一只手下滑搭在?他的手腕处,去扣动?紧握的手指,试图将雪渊剑拿出,拢上被寒气侵扰的冰凉皮肤。
苏焱很配合他,乖顺地垂眸看着那只手迅速握住自己,用他的体温慢慢覆盖覆上一层薄霜的掌面。这股暖意如同丝线穿过所有细密的毛孔缠绕在?他的全身。
越缠越牢,再也?无法解开。
在?苏焱打开房门的刹那间,那门扇便自动?重新归于原位,将他们再次锁入笼中。但苏焱并不在?乎,他能做的已经都做了,剩下的就只能靠那群孩子自己,他余下的时间,只为找到邹煜,陪他同度。
混杂着血腥气的拥抱将邹煜的动?作彻底止住,他听到对方嘴唇颤动?的声音,一张一合却没有发出声响,好似在?酝酿着什么却又被打散吞咽下去。邹煜没有询问,他在?等,时间仿佛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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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煜瞳孔骤然睁大,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话?,他愣愣地问了句:“你说什么?”
在?他的记忆中,苏焱从来不是?会说这类话?的人,平时都是?他没脸没皮黏在?他身边,找各种理由在?他面前晃悠,到手的情话?张口就来。他习惯了自己单方面倾诉,而苏焱只是?一个无声的聆听者,偶尔回应自己抛出爱意的木头。
他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这个怀抱的真实性,唯恐是?黄粱一梦,镜花水月一场空。
邹煜清晰地听到倚靠在?自己肩膀上的人轻轻叹了口气,他甚至捕捉到了尾音转瞬即逝的宠溺,柔和的嗓音依旧重复那几个字,却如同炽热的烙印一个个地打在?他的心头:“我说,邹煜,我很想你。”
苏焱闭上眼睛,将自己埋入他的颈窝处,他没有听到邹煜的回话?,只有一双手回抱住他的腰间。
无声无息,却是?最完美的回答。
苏焱嘴角终于扬起,露出久违的笑容。他忽然觉得,自己之前在?阮秋盛身上寻得自己的影子,只因他们都是?蜷缩在?壳中的胆小鬼,被暖阳照射许久贪恋其?温暖,在?阴云即将到来时,才鼓足勇气破壳而出,去拥抱险些离去的阳光。
还好,赶上了。
*
烈火吞噬木柴发出清脆声响,还是?那处院子里,两个一坐一站的影子映衬在?火光下,随着火苗跳动?。
旁人烧火扇风都是?用的大蒲扇,便宜还耐用,然而这位小公子手持画有精美的图案的折扇对着巨大的炉鼎,左手托腮右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扇动?,一点也?不担心冒出的火星将昂贵的折扇损毁。
“老?天爷,沈琦你能不能吭点声,要不是?你站我面前,我还以为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奚昭璟打了个哈欠,继续扇着火苗,被熏得眼睛酸疼依旧半眯缝着调控火力,“再不说话?我就要困死了,这药膏估计也?就完蛋。”
“不仅药膏完蛋,你也?要跟着完蛋。”沈琦终于变了个姿势,掐指变出个座椅放在?奚昭璟旁边,跟他并排而坐盯着炉子的火苗,“我在?想,鬼影为什么要挑那五个尸体,如果?是?单纯杀人,为什么要偏偏挑那两个小孩?”
距离齐胤纸条上说的日期只剩一日,过去的一天里阮秋盛留在?客栈专心帮章祁月贯通体内停滞的灵力,而奚昭璟沉睡了一天才缓过神,结果?还没怎么呼吸外界的新鲜空气,就被沈琦盯着吞咽下一桌饭菜,转身抱着药材跟炉鼎畅谈人生?。
这是?专门为章祁月恢复眼睛所熬制的膏药,说来这配方也?挺神奇,所需药材均是?一些仙气充沛的地方,人间根本没有,但熬制的过程却不能动?用一分灵力,需要熬制者手工点火扇风,经过一夜才能有对应功效。
药材早已被沈琦准备好,剩下的事?项就交由奚昭璟。这点活并不难,难就难在?太过于枯燥,没个搭话?的人真的很容易犯困……
“哎,我就说你们修仙人远离世俗一点都不好。”奚昭璟晃了晃食指,用来扇火的折扇展于胸前,摇头晃脑像个书生?,“鬼影他确实是?单纯想杀人,不过是?有目标性的。他在?祁月身体上种了附魂术,轮到这种子开花结果?,自然而然要找个钩子。”
折扇在?空气中来回点动?,沈琦追随着扇柄方向,看着它在?两点间连成一条直线:“在?人间唯一能钩起祁月的冲动?,同时这个人鬼影也?见过,就只有那两个孩童。要是?换成旁人,也?不会把祁月逼得用尽浑身灵力去使禁术,让鬼影有了可乘之机。”
“那为什么还要多杀三个人?”沈琦眉头越皱越紧,根本无法理解鬼影这种做法到底有何意义。
“京城上万人,只揪着两个小孩?这不是?明显有诈吗?”奚昭璟从沈琦腰间抽出怀心剑,继续抱在?怀中散凉,“况且,咱们又怎么懂那些鬼修脑子装的什么。”
沈琦叹口气,手中捻着之前从外面折下的草茎,没来由地问道:“你有和你家人提及修仙的事?吗?这几天都没见你那个小侍从了。”
奚昭璟扇了扇风,低头注视着里面火苗,声音倒是?小了些:“没说,寻了个借口说出门远行见见世面。”他扭头看了一眼沈琦,顿了顿话?音,“修仙这事?,太多未知了。”
他见炉中火势正好,便收起扇子掰着手指头继续说道:“人活一世,大多数人都能平安一生?,寿终正寝。倘若遇到意外的,也?能留有全尸,葬于故土。修仙者……”奚昭璟后?靠椅背,望向天边几颗零散的星芒,“能有全尸都是?好事?了。魂飞魄散,终不归乡。倒不如直接说是?出门历练,每隔段时间回去一趟报个平安,若是?人没了,还能谎称贪恋外界风景,打算长居在?外。”
“凡人对妖物的恐惧,是?与?生?俱来的。更何况前几年?的事?情,他们明面上支持我在?你们身边,但实际上他们每日都会询问侍从我的去向,我不想让他们担心。”
沈琦剖开绿茎中心,将它撕成薄薄一面,摩挲着上层留有的植被汁液。他从奚昭璟这听到了各种生?死情况,觉得有些好笑。不过二十出头的少年?,生?死看得倒挺透彻,他丢下被自己蹂躏得再不能直视的绿茎,安慰道:“放心吧,有我们在?,死不了。以后?还等着你跟我们一起回枫翠居,到那时,师尊也?该回来了……”
话?匣子一旦被打开便再难收起,两人从南聊到北,聊得忘乎所以。直到沈琦用力吸了吸鼻子:“药膏是?不是?出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