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星待诏们目测天星,告诉公冶千年:“国师,西宫失度。”
千年看不见,借助旁人推演毕宿与五纬,在之后的朝会上报告:“边兵起,主星不宜轻动。”
息再沉吟。
千年以为这人又不听话,散会后一路追他,来到新起的高台:“息再,不准你入赵。”
“天数台重建,预计下月竣工,”息再推他到台下,“你有地方待,别缠着我。”
“息再!”
千年知道息再为人,劝说无果,只能罢休。
公冶氏不世出的天才,为了好友懊恼,彻夜占卜,于失眠中断机,得出新的结果。
千年又忙碌:他学过去的小孩,做些隐语,绕着息再的寝殿念:“角龙守宫,地雷之中,晋摧不易,从一而终。”
宫人多数是新宫人,不熟悉他,都笑:“国师怎么了?效力君侯,无需作辞——不过,国师怪可爱。”
千年朝人笑,转身垂头丧气。
他明白息再身处高位,压力倍于从前:为了不使其受迫,做出诸如赴赵之类不理智的事,千年决定帮他解决问题。
数日后,附近县乡多出激愤的人。
他们口说谚谣:“豭如,豮如,子与女,不畜如。”埋怨世道,要杀后梁帝。
平民感染平民,很快叁辅大喧嚣。其中,右扶风言拱作为长官,以身作则,让儿子到息再面前表态。
言罕请怒人驾车,冲进省中,呼号:“不畜如!”见了息再,拉着他后衣不松,描述百姓如何仇恨后梁帝。
息再送他到虎圈看兽泄愤,另带车夫去找千年。千年正陪伴厉皇后。
“子女不畜如!”怨民大声。
皇后逃走了,千年也摸索着站起来,被息再按住:“千年,这样帮不了我。”
“民心倒戈,帮不了你?”千年一早编好下支谣歌。
“民心何时倒戈,还不是让他继续当皇帝?国朝另有难处。”息再语气很差,千年便不说话了。
夺取省中不是结束。息再在思考统治之法。
这里不是民本国,而是数以万计的氏贵族生长的老树,他尚且无力根除之,又不能一枝一杈地修剪,但要收疆与辟土,不得不从贵族入手。
他想找个效率的方法。
“招风者,无非皇帝血亲,如今剩下齐、赵、燕叁王,”息再和荀揺落闲谈,“其余都是小支,望风而已。叁王谁与省中合流,能为表率,吸引众人攀附,我已经有数了。”
过去在赵国留下的豁口,如今有了用处。息再决定从赵王下手,叫来公孙远。
“带路,去见一见你的仇人。”
曾经为囚的青年,将性命交付息再,为他完成大功,如今新迁典客九卿,起居华丽,百石见他要低头,七爵以下要俯身:他成了贵人。
但他何时都不忘臣服息再;进殿时,息再被他的宝石冠晃着,合起眼睛,公孙远便脱得只剩单衣,称有罪。
“见仇人?”片刻以后,他惊起——公孙远的仇人,是赵国常山郡的魏侯一家,昔年公孙为郡文学,撞见魏侯公子与魏夫人不伦,被魏侯封口下狱,以为断送未来。
息再对公孙远说如此如此。
殿上其余人听了,也失脸色,纷纷“不妥”“慎谋”,可息再不听,示意公孙远早做准备。
众人请荀揺落,揺落请公冶千年,千年劝了几天,仍不见效。在一片“勿入赵”的谏声中,息再开始检查行装。
千年穷计,摸黑回厉皇后处。
他看不到,也想不清,总觉得失明不止在眼睛。
沉重心情的他,与一人擦肩。
“国师。”那人同样沉重心情,尽礼之后匆匆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