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宴礼句句看似疑惑实则诘问的话,立时把陆华逼得耳脸通红。众位族老也都怔愣住,怎么与他们预想的情况完全不同,陆宴礼这是……在为宁氏出头?于是便有识相的出来开口劝和。“宴礼此话有理,华儿,你虽为兄长,但毕竟这是人家夫妻间的事,何况自古虽有父母之命媒妁之约,你代行父责为他娶妻也就罢了,如何还能为他休妻?此事传出去未免太失体统!”陆华脸上乌云滚雷,不好看得很,却也不得不装着贤明模样说些话来圆场。“这门婚事既是皇恩,我的确也不能擅自做主废弃,方才是我护弟心切才出言不当,什么休妻不休妻的,都是气话,宴礼和各位族老切莫往心里去。”如若他话到如此便也还好,偏生为了维护脸面又再度黑着脸对宁以卿说了一句。“宁氏,日后你当学着贤良淑德,切莫再挑起口舌争端引得家宅不宁才是!”宁以卿抬眸嗤笑一句,“我往日只知妇人爱嚼舌根,却不知原来男子也会如此。”“你!”陆华正欲开口发火,却忽然被林氏扯了扯袍角,顺着林氏的目光方向看去,才发现陆宴礼的脸不知何时已经阴得仿佛能滴出水来。“我家夫人品行如何,我这个当丈夫的再为清楚不过。何时由得兄长一而再、再而三地议论不休?”“女子失德是多大的罪过,兄长岂会不知?我夫人为我二房辛苦奔波,数日查账求证只为辩是非论公道,却为何换来兄长嫂嫂空口白牙的污蔑中伤?”“难道兄长当了主君数年,便已然忘却父亲当年教导,君子当克己复礼,有所为有所不能为的道理吗?”钝刀慢剐,原来是这个滋味。陆宴礼声音轻缓,却一字一句直指陆华失德。陆华抱着官帽的手气得止不住发起抖来,“我是长辈,难道还不能说她一句了?”陆宴礼依旧不为所动,“兄长,既是长辈,就更没有谣诼污谤小辈的道理,否则,陆氏的教养成了什么?”陆华自知不占理,但忽然转念一想,陆宴礼既只抓着宁以卿的事儿不放,场上全然也已经没人再提分家之事,若能浑水摸鱼将这事儿了了,把族老一遣,今日的事情也就结了——那自己就是嘴上吃亏又何妨?计较清楚利弊,他便不情不愿道:“虽然我身为兄长,但也知道三省吾身,不该端着架子强词夺理。今日是我气盛了,让弟妹受了委屈!还请宴礼夫妇二人能大人不记小人过,原宥兄长这一回!”“今日劳烦诸位族老宗亲了,此事是我大房之过,日后定当勤谨克勉,不叫家风歪长。然林氏有过不能饶恕,我便先带她回去惩处了。”说罢一把拉起地上的林氏,大步迈开便要离去。宁以卿急忙上前一步,“且慢!”“今日大开宗祠原是为着分家之事!如今大伯轻描淡写便一笔带过,事情还未落定,大伯何必急着走?”“宁氏,我本不愿多说,你为何仍旧如此放肆!”陆华怒极,回过头来看向宁以卿,脸上是几欲吃人的盛怒表情。“两房的主君都在这儿,你一介妇人张口闭口闹分家,是以为我当真不敢拿家法罚你吗?”陆华末了还要啐上一句,“如此咄咄逼人有失教养,也不知到底是谁惯出来的!”宁以卿听得他失态狂怒,只觉得如疯狗狺狺狂吠,不仅半点不生气,还反倒觉得有些好笑。不敢论理,只会破口怒骂,怪不得一辈子到头都了无长进。她好整以暇,正要悠悠驳回,却听见端坐轮椅之上的人再度开口。“夫妇一体,大约是我惯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