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皇后命良玉提来一个食盒,温声道:“好歹姐妹一场,你那次帮我,我这次帮你。诺,送些饭菜都是你素日爱吃的。”
陈月容一把将食盒打翻,“想毒杀我?做梦!”
萧皇后不理会,吭吭咳嗽两声,将身上的氅衣拉拢,“犯不着杀你,你哥哥秋后处决,家中亲友一概流放,今日就要动身。这消息不是比杀了你还痛快么?”
陈月容咬紧牙关,扑过来就要撕她的嘴,“是你!是你让人上的折子对不对!”
萧皇后捻起襟口掉落的一片树叶,沉声一笑,“皇上自己提的,说要肃清户部与吏部,必先把一干贪墨凶嫌处置干净。”
陈月容朗声笑起来,“你以为这样能伤我的心?别打错算盘。陈家人的死活早与我不相干,随他们折腾。”
自来听说她孝顺,萧皇后也打听得不少。对兄长亲友尚寻常,尤其善待母亲。
她轻声笑起来,“那陈老太太的死活总归与你相干。”
陈月容贴到窗纱去,整张脸因愤怒而扭曲,“别动她!”
“急什么呢?谁说我要动她。”萧皇后连连摇头。
“若非姐妹一场好心告诉你,只怕你到死都不知陈老太太三年前便亡故了。陈家怕没了老太太你丢下全家不管,就诓骗你说老太太没死。”
顿了顿,又笑,“还傻呵呵尽孝呢,年节送的银子礼物,哪样不是落了陈锦文的口袋。亏得我早年劝你,不要一心扑在那个无底洞,你不听。”
陈月容脸上最后一丝血色殆尽,尖尖的下巴细碎抖着,牙齿咬得嗑啦嗑啦响。
“你胡说!”
萧皇后蔑笑了下,带着胜利者的姿态。眉眼却藏有悲悯,“咱们被家中推进宫是为什么?还不是为家族谋荣耀。可人得先保全自己,偏你傻得可怜,娘家求什么便应什么。”
陈月容愤怒的眼神从萧皇后挪开,转了一圈,盯着窗外的玉兰树愣神,“我娘是病死的还是老死的?”
“病死的,说是那年元宵看戏,不留神跌了一跤中风,没挨两个月人就走了。”
春光从叶隙穿过,投下满地破碎阴影。陈月容感觉心脏被那些光扎透了,哪里都是窟窿,哪里都在流血。
“多谢你告诉我。”
她肩膀顺着窗边溜下去,沉默半晌才开口,“进宫真像坐牢,连娘死了都不知道。”
似有同感,萧皇后回身去看风吹玉兰树,摘了一片叶子在手上把玩,苦笑了下。
“男人像风,想吹到哪里便吹到哪里。咱们女人是花,栽到哪个地方就在哪里停下。开得美又如何,终归是不能挪动的死物罢了。”
言毕,萧皇后将叶子丢进窗,由良玉扶着慢慢走了出去。
仲春时节,连着出好几天大太阳,竟把宫里的玉兰催得开花。暖风一吹,便是清香怡人的气味。锦鸾宫却有消息传出,陈淑女用腰带悬梁自尽。
因无人在意,尸首臭了才被发现。
她如同枯叶被扫走,就像她从没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