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函所写,明明是随国公手下的宣威将军,陛下却分了燕国公于谨手里的军队给宣威将军,让他成为名副其实的宣威将军。
若是从随国公手下分割兵权,朝臣们都不会说什么。只是这一次偏偏从旁的柱国里切割。
这八柱国之间本就不算是血浓于水的和睦,加之涉及兵权,这样一来,陛下便是在故意挑起各柱国之间的矛盾。
之前空投降了异族人做宣威将军,没实权也就罢了,朝臣们也想给这位和亲皇后一点体面,就当虚衔送了,如今却是给了兵权!
朝臣们听说分给宣威将军兵权,是陛下听了皇后娘娘的话才作此决策,怒急了竟然连“妖后”的话都骂出口了。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那高苍梧若是拿着这兵权在天宁为非作歹,或者暗中资助大宛,这要让他们天宁如何自处!?
那燕国公于谨,算起来是孙贵妃的外祖父。孙贵妃的母亲,是于谨的长女。
“陛下怎么会糊涂到故意挑起各柱国之间的矛盾呢?难道真的是凤皇后吹了耳旁风?”
孙贵妃看了一眼棋局,已经一点下棋的兴致都没有了,命桃萼保存棋局。招呼了稳重的桃枝和桃花,前往乾清宫。
刘大监直接放了孙贵妃进去,甚至都没通传一声,想必是项思羽早就猜到了孙贵妃回来,直接叮嘱了刘大监。
孙贵妃进了御书房,紧迫但得体的行了礼,便直接道:“陛下?您为何要分燕国公的权,给随国公?”
孙贵妃没敢直接说宣威将军,只是这宣威将军在随国公手下,这将兵权给了宣威将军,就是给了随国公。
项思羽放下手中的朱笔,抬起头来:“前任宣威将军,是燕国公安插在随国公身边的奸细,朕让随国公解决了此事同时按下不发,就是为了柱国之间的和睦,自然是要给些随国公补偿的。”
孙贵妃皱起了眉头:“外祖父,外祖父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八大柱国各掌一方,组成护卫天宁的屏障,互不干涉,外祖父为什么要干涉随国公的事情?”
“云儿,你久居深宫,也该知道,八大柱国之间,不应该是干净的。”
“可,可明明,我大哥还娶了随国公的妹妹,都是一家人,怎么会?”
孙贵妃怎么也想不通:“陛下,您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八大柱国之间的和睦可您这明目张胆地分走外祖父手上的兵权,如何让他们和睦呢?”
“他们继续和睦,只是朕做了这个恶人。”项思羽淡淡地解释道。
孙贵妃摇了摇头:“陛下,不是,这件事明明有更好的解决办法,陛下却偏偏选择了最复杂的那条。陛下……难道真是为了那皇后娘娘的缘故?陛下,您到底知不知道,朝臣们把话说得有多难听?”
孙贵妃说着说着,已经红了眼眶,颇有些班婕妤苦心劝诫的悲怆,只是项思羽到底不会是昏君汉成帝。
“你们说颜玉是妖后,可朕知道她不是,你也知道她不是。”
“只要皇后娘娘再进此谗言,那她就是臣妾心目中的妖后!”孙贵妃跪下,大义凛然地道。
“臣妾可以容忍您不爱臣妾,臣妾可以容忍您宠爱他人,但臣妾不能容忍,先帝一手缔造的繁华盛世,断送在您的手里!那八大柱国,都是您的臂膀,您怎么能,因为皇后的一己私欲,就随便侵吞了他们的利益呢!?”
项思羽平静地看着孙贵妃,孙贵妃出言不逊,但项思羽并没有责怪的意思。
“云儿,你曾说过,你最大的愿望,就是辅佐朕,成为明君,对吗?”
项思羽的语气算不上亲昵,甚至跟和凤颜玉平常说话时的亲切的一半都比不上,但孙贵妃却为之动容了,她愣了愣,低了头。
“嗯。古有樊姬、班婕妤,近有长孙皇后,臣妾只求史书工笔时,在臣妾的夫君侧,能有臣妾的姓名。”
她孙妙云,毕生所求,便是做名留青史的贤妃。是以,做不成皇后她可以忍受;夫君不宠爱她,她也可以忍受;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和别人琴瑟和鸣,她也可以忍受。
只要清楚地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旁的什么便都可以忍受。
“功高震主而主不疑,位极人臣而众不嫉。云儿,你饱读诗书,应该知道,能做到这一点的臣子,少之又少。”
项思羽站起身来,走到孙贵妃身边,扶起孙贵妃,眼神里却带着帝王独有的嗜血和冰冷。
“与其说是为了颜玉的利益,倒不如说是为了朕自己的利益。我父皇总是自比那北周的宇文邕,府兵制在他手下大放异彩,可是后来呢,北周被窃,便宜了那外戚,云儿难道想,朕重蹈宇文阐的覆辙,做那亡·国·之·君吗?”
“那八大柱国,哪一个不比朕这个少年有资历、有手段?朕不想做傀儡,你明白吗?也只有朕不做傀儡,你才能做你想要的被万民称颂的贤妃。”
孙妙云,孙太傅之女,燕国公的外孙女,是士族们培养出的维系皇帝和贵族们之间联系的纽带,是朝臣们眼中贵族们权力的捍卫者。
孙妙云脸色一点点惨白,但却是笑了起来,是满意的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