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萧景亭快速将奏折打开,他一目十行,扫了一遍。果然如他所料。是御史台参奏沈安宁毒杀祝愿,残害忠良之后,惹得民怨沸腾,要求严惩沈安宁的折子。御史台的官员纵笔如刀,明明是最冰冷的字,可萧景亭却看得心潮澎湃。心底欢喜,他极力克制着,才没有把情绪表露出来。半晌,萧景亭才看向皇上。“父皇,这是……”“御史台参奏沈安宁毒杀祝愿,要求严惩沈安宁,这件事,你怎么看?”“这……”萧景亭迟疑片刻,他思量了一番,才轻声回应。“父皇,儿臣以为,安宁县主,并不像是会毒杀忠良之后的性子,但是,镇南侯请旨,求父皇赐婚,让祝小姐做战王侧妃这是事实,安宁县主因此而生怨,也不是没有可能,至少在百姓心中,这是极可能的。所以,祝小姐出事,安宁县主才会被推到风口浪尖。事情闹到如此地步,儿臣以为平民怨,这是当务之急,其他的倒是还可以慢慢来。”“那你以为,应当如何平民怨?”“抓。”对上皇上的眸子,萧景亭快速回应,侃侃而谈。“民之所以怨,是因为忠良之后被残害,是因为他们怀疑安宁县主滥杀无辜,却逍遥法外,得不到严惩,这是对大邺律法的亵渎,也是百姓心中安全感的崩塌。所以,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先逮捕安宁县主入狱,至少要先让百姓知道,大邺皇家并不是偏心安宁县主和沈家的,我们会依律法办事。如此,民心自然也就能稳了。而民心稳了,我们才有时间腾出手来,去细细调查这些事。”皇上听着萧景亭的话,缓缓起身,他一步步冲着萧景亭的方向走过来。一双眸子,不断在萧景亭身上逡巡。直到到了萧景亭身前,皇上才站定。“那你以为,抓捕沈安宁之事,谁来做最合适?之后案子由谁来主审最好?”萧景亭拱手。“父皇,儿臣请命抓捕沈安宁,主审此案。”“你?”“是,”萧景亭点头,快速回应,“世人皆知,儿臣与安宁县主在北辰使者的接风宴上发生了冲突,与之有过矛盾,为此,儿臣被罢朝多日,受了不小的影响。若是由儿臣出面抓捕、审理,百姓一定能够对结果信服,毕竟,儿臣是不会包庇安宁县主的,在这一点上,百姓可以放心。”“你不会包庇她,那你会陷害她吗?”皇上话锋转的极快。他眼神中的审视,也像是淬了冰一样,冷的骇人。萧景亭心中一惊,有那么一瞬,他甚至不敢跟皇上对视,不敢去看皇上的眼睛,他只能硬着头皮开口。“父皇,镇南侯是有功之臣,沈家也是大邺肱骨,镇南侯之女出事,大邺皇庭不能视而不见,沈家的女儿受委屈,也是大邺皇庭所不能容的。儿臣虽与安宁县主有私怨,但是,儿臣心中大邺是第一位的,其后才是自己。儿臣公私分明,不会包庇安宁县主,也不会陷害她,让她蒙冤受屈。”“你拿什么保证?”“父皇,儿臣愿意性命担保,儿臣所言皆是实话,字字非虚。”“好。”皇上放声大笑,他抬手拍了拍萧景亭的肩膀。“好一个性命担保,好一个字字非虚。”“父皇……”“既然你用这条命做了担保,那你这条命,也就可以不要了。来人……”随着皇上一声令下,即刻有两个龙隐卫闪身出来,到了萧景亭身边。两个人皆是黑衣,脸上带着面具,看不清模样,但是,他们周身的杀气浓郁强烈,萧景亭根本忽视不了。眼见着他们一左一右的站在自己身后,一副随时要动手的样子,萧景亭心慌。他的脑海里,全是皇上的那句“那你这条命,也就可以不要了”。怎么回事?之前皇上还好好的,他也没有说错什么,为什么会翻脸?难道皇上就这么护着沈安宁,听不得一点她的不是?这就是皇上的爱屋及乌吗?他就那么在乎萧景宴吗?萧景亭想着,他看向皇上,脸色冷沉。“父皇,儿臣不明白。”“不明白?”冷眼看着萧景亭,皇上冷声质问。“那你告诉朕,这外面传的沈安宁毒杀祝愿的风言风语,到底是谁传出去的?外面民怨沸腾,又是谁惹出来的祸?”“祸从沈安宁起,至于流言怎么会传成这样,还得细查,儿臣不知。”“你不知?”皇上冷笑,他看着萧景亭,眼神中更多了几分失望。“你以为,你让人打着镇南侯的名义,往外传流言,就没有人会发现?你以为,引导一些不知深浅的百姓,去砸了济世坊,就能彻底毁了沈安宁,毁了沈家?你口口声声说,残害忠良之后,是藐视皇庭,亵渎大邺律法,那你呢?明知道朕已经审过了,祝愿之死与沈安宁无关,还要推波助澜,把沈安宁推到风口浪尖,要堕她在百姓中的威望威名,你这般又算什么?是不是大错特错,死路一条?”“父皇明鉴,儿臣没有。”“没有?”见萧景亭言之凿凿,不见棺材不落泪,皇上宛若看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他的眼里,也瞬间更多了几分怒色。先前对萧景亭的试探,一点都没白试,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萧景亭言不由衷,满口谎言,着实德行有失,不堪大任。皇上转身,快步去了龙案边上,他甩手将一堆的奏折推到了地上。奏折扑啦啦散落满地。皇上眼神冰冷,“那你看看这些奏折再说。”萧景亭不明所以。他快步上前,蹲下身子,将地上的奏折捡起来,一份份的打开。全是御史台,以及一些朝中重臣今早的上奏,全是关于沈安宁毒杀祝愿,民间流言四起之事的。只是,这只是这些奏折的开头,之后,每一份的奏折,都详细的描述了他们掌握的证据。哪家楼里,什么人散播了什么消息,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挑拨,这些人是什么底细,散播消息之前见过什么人,之后又见过什么人……所有事情,都写的详详细细。而所有的奏折,所有的证据,最终指向的都是他,而不是沈安宁。这跟皇上最初给他看的,完全不一样。一开始的奏折,根本就是皇上为他埋得坑,皇上不信他,所以拿了一份无关痛痒的折子,让他表露心迹,让他表达对沈安宁的不满。这就是他的动机。当然,在皇上心里,这也可能是他害沈安宁的佐证。想明白了,萧景亭看向皇上,眼睛腥红,他脸上带着几分委屈,也带着几分不甘。“父皇,你试探儿臣?你就这么不信任儿臣?”“那你告诉朕,你哪值得朕信?”“儿臣……”“昨夜去见镇南侯,相谈甚欢的时候,他可知道,你所做的这一切,都是用的他的名义?他可知道,你这个合作者,早就踩了他当垫脚石?”皇上的话,让萧景亭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呆若木鸡。这事,皇上怎么会知道?这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