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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列小说 揉头果的春天之十二（第2页）

“老婆，你想办法把山芋接到家里来过年。他和那个作家在一起，说不定哪天就病了，老仓库那么破旧，四处透风，长期住下去，不是冻死就是病死，甚至会被倒下的房子压死。太危险了。今天，毕大脑袋回城了，你趁天黑去把山芋接过来。不要让其他人看见，被人瞧见了，那个作家肯定会闹上门来。”

天黑时快嘴婆去了，此前她已经到老仓库来过几次，山芋是认识她的。没有多说，就踩着积雪跟她回家了。

山芋与世隔绝四十年，语言功那几乎丧失怠尽，没想到接回家里十来天时间，山芋居然能和快嘴婆进行简单的对话了。而且，他们亲密的程度大有超过他们夫妻的迹象。

最可恶的是山芋竟然坏了他的发财计划。大王村还有揉头果的老旧房屋，虽然几十年没人住，但马上就要拆迁了，那东倒西歪的破烂房子就要变成现金了。揉头果请了百十号人，用半天时间在屋前院后临时栽了几千棵树。

“集体就是大草堆，哪个不拔哪个吃亏。这几千棵树，就是好几万块钱，树苗现在不值钱，但遇到拆迁就值钱了。”

部分村民仿照书记的做法，也在家前屋后栽了瘦弱的树，想在拆迁时糊弄几个钱。

“不要脸。不要脸。”这是山芋在苍书记别墅说的第一句话。

栽完树的第二天早上，有村民打电话给揉头果：“书记，不好了。你快过来看看吧。你家的树全部没有了，树被拔了。”

山芋承认是他拔的，又说了两个“不要脸。”这次还加上了“骗子”这个词。气得揉头果真想揍他一顿。

“算了。你不是说树苗不值钱吗？毁掉算了。你跟野人较劲，哪有书记的样子？”快嘴婆明显是偏向山芋的。

“你现在就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揉头果把山芋的行李扔出了门外，快嘴婆又捡了回来。

“马上过年了，你叫他到哪里去？”

“滚到村养老院去。”

“院里老人基本被儿女接走了。你把他送到那里，不是找人说闲话吗？”快嘴婆把山芋留了下来，而且为他买了过年的衣服。还帮他理了发，剃了胡子。

揉头果见状，大声责骂道：“你不是快嘴婆，就简直就是失心疯。你把野人变成了人的样子，还有什么用？”

“要过年了，打扮得干干净净不好吗？”快嘴婆故意问。

“他要像个人的样子，毕悟水还愿意跟他住在旧仓库里吗？他是野人我才请他到家里来的。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快嘴婆笑了几声，才说：“现在才真懂了。不是人的人才被人稀罕呗。不是人的东西才敢横行霸道。”

这个春节，山芋因为像了人的样子，遭到了非人的折磨，要不是老仓库早已悄悄堆满了炸药，揉头果绝对会把山芋再撵到那里去住。

大年夜，苍耳就没在家吃团圆饭，他借口去给县里大领导拜年，不知道混到哪里去了。

这倒给了快嘴婆和山芋练习谈话的机会。他们简单弄了六个菜，简短放了一点鞭炮，就开始谈心。山芋居然会说不少话了，他还记得小时候住在快嘴婆家里的情景。

“我想去看看你妈。也是我妈。还有爸爸。”

“爸爸不在了。只有妈妈了。但她不愿意和我们住在一起。”

“我想去看看我们的妈妈。”

王小悦含着泪点点头。这个倔犟而坚强的女子，十多年来，第一次流泪。

揉头果直到初六才回来，山芋一直住在快嘴婆家的车库里，吃住都是快嘴婆精心安排好的。好在车库很大也很气派，完全是一处住所，只是偶尔停车用。村部也有车库和停车场，书记家的车库平日几乎都是空着的。揉头果把山芋弄到家里来，本来是有其他用途的，但现在山芋即将与常人无异，也就失去了利用价值。苍书记连看都不想看他一眼。他已经联系了毕悟水，一出年，就将山芋领走。

春天来了，四野又长出了无数苍耳，满眼望去，都是揉头果的春天。

苍书记的春天里，忙得脚打后脑勺。只是他的春天里没有了快嘴婆，这对他来说，是一个巨大的隐患。他知道快嘴婆没有死，更没有失踪，只是逃到了他难以找到的地方。

山芋应该和她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