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那人撤回了手。
范依然心思急转,终究忍痛没有喊出声。
她迅速撕扯下一块绢帕给自己包住胳膊,冷眼瞪着昭华,咬牙切齿道:“疯子!”
昭华笑笑,并不觉得难听,“究竟是谁更疯,嗯?”
她从腰间取下绢帕,认真地擦拭着刀尖的血。
“你全家遭祸,你不去寻罪魁祸首,却拿无辜之人来抵罪。你不只疯,还蠢。”
这话似乎刺激了范依然,她捏紧了手腕,牙关咬紧,“我范氏一门忠心耿耿,若非小人作祟,岂会有如今的下场?!谢太师明明可以保住我父亲,可因为他的无能,我范氏惨死!我与母亲妹妹被流放岭南三年,三年啊!可谢家人呢!”
“她们依旧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甚至还是那样至高无上的国公府!我怎能不恨!”
“是吗?”昭华将擦过血的帕子随手抛在地上,冷笑不止,“你到底是恨谢家?还是恨自己的无能?”
“范氏惨死,你无能拯救,也无力击杀主谋以复仇。”
“可岭南的日子令你愤怒憎怨,你需要一个发泄口。于是,你反过来憎怨一直维护范氏一族的秦国公府。”
“说什么恨呢?不过是因为你自己过得苦,便觉得婉柔也该同你一样过得苦,否则便是弃你们范氏于不顾。”
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的阴暗面被这样赤裸裸揭开,暴露于阳光下,除了难堪,范依然心中更多的只是厌恨。
“难道不应该吗?”她愤愤不平,“从前我们都是一样的人,甚至因为亲故的缘故,我与她还曾一同游宴,可突然之间天崩地裂,我父亲没了,母亲没了,什么都没了,我从贵女变成了边关奴婢,变成了伺候别人的人!可凭什么!”
“凭什么如此不公平!”
“凭什么凭什么!!!”
“砰”
她恼怒地将床头边花几上鲜艳欲滴的花卉摔打在地上,左臂好不容易有些愈合的伤口又被撕裂开,鲜血顺着她的手腕流下来。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颊却已湿润一片。
晶莹的泪滴落下来,砸在手腕上,与血融为一体。
她痛苦地捂着脸。
“凭什么……呜呜……”
昭华任由她撒泼泄恨,不阻止也不劝慰。
直到她平静得差不多了,她沉声开口。
“世上大多事,本来就是不公平的。比如出身,比如容貌。可有些东西,并不是公平二字就能概括的。”
“你若觉得不公,大可自己去争去抢。何必作茧自缚堕落至此,任由凶手逍遥法外,自己却做个懦夫,只敢磨刀霍霍向无辜人。”
范依然将自己的脸蒙在掌心中,可昭华的话清晰地传进她耳朵里。
“户部尚书掌管天下钱粮,例来就是重臣之位。究竟谁才是你的仇人,你若眼下还被苦痛蒙着心,也活该你范氏一族的仇无人可报。”
“是景氏!”
她猛地抬头,眼里除了泪花,还有滔滔不绝的恨。
昭华没有否认,却也没有承认,“京城的水向来深,擦亮眼睛,不要被表象晃了眼。”
她最后看了范依然一眼,略带警告地说了一句,“早些离开慈安宫。”
她伸手,即将要推门离开之时,后头传来范依然的声音。
“你和定北王世子,是什么关系?”
昭华手心一顿,随后兀自推了门离开。
艾艾和苏荷连忙上来迎,晓薇则快脚入了内殿。
“殿下,陛下已经到了。”
昭华到慈安宫正殿时,被打得半死的落槐再一次被拉了上来。
“陛下,方才落槐已经招供,今日种种,皆是她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