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果一样通透洁净的冰穹、悬挂在冰块裂痕里的小小冰花、从瞳孔里开始冰冻身体的寒冷,这是鱼诺醒来时,倒悬在他眼中的景象。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不再注视那个渐渐走近的窈窕身影,可他现在连眼珠都无法挪动。于是她的脸慢慢映在厚厚的冰层上了,鱼诺看到她身旁还跟着那只被召唤的风魔,不过应该只有魔法的眼睛才可以看到它的身影。“我猜你的灵魂还醒着。”鱼诺看到一只小手慢慢抚过冰层,听到了“夏洛特”——或者已经应当改口称她为芭芭拉——的爽朗声音,“这真是一件好玩儿的事。你瞧,你的灵魂本身已经证明了你的魔法,这在我们的世界里代表了一切,可你现在却因为它活生生地感受严寒……不过你也无需担忧,在我们的世界里,贫穷的人们已经为你们证实了这一点——些许严寒并不会致人死地,反而能让人活得长久,只是需要一点耐心罢了。”芭芭拉用手指一点点地敲着冷得几乎要刺痛手指的冰,皱了皱眉头,对这种只有毫无魔法才能感受到的东西表示出了些微的厌恶,同时嘴角却又泛起一丝冷笑。她看到面前的特制容器渐渐被一种美丽的光芒覆盖,同时发出了一种细微的嗡嗡声,知道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可叹未生富人家。”半晌,芭芭拉忽然低声说了一句,那为囚禁魔法师而特地制作的容器骤然停止了颤动。“可叹未生富人家。”看到容器内陷入一片死寂,芭芭拉笑了,她伸出了一根手指,动作柔媚地按在容器上,仿佛按住的是情人的唇。“为什么我不与你相认,为什么我会背叛巴罗,为什么我会抓住你,是么?鱼诺,你还在担心别人,难道你认为我们来自的世界是天堂?”“那是别人的天堂,鱼诺,我们一辈子都会面对苍凉的世界。我想这次是我的机会,来到这里后,我几乎有点儿无法理解你。在之前的课业中,难道你心中没有一点儿渴望吗?”“我有,鱼诺。所以在这个世界,他们将钱当成一切,我就去找最有钱的人;他们将美貌当做一种筹码,我就去赌这枚筹码;而你,你叹息我的出身,我就将你卖掉,换成这世上人人羡慕的出身!”芭芭拉望着充满冰块的容器大声说道,一层冰花随着她的话在她灼热的指尖上融化了,温热的雪水沿着容器的外壁缓缓滑下,让原本模糊一片的容器变得有点儿透明,仿佛能和里面的人对视一般。芭芭拉瞬间缩回了手,脸上不受控制地泛起了红晕。但这属于少女的颜色让她更加痛恨躺在里面的人。她咬着牙齿快步走到控制台前,伸手想要按下那个足以令他完全睡去的按钮,但最终她收回了在按钮上不住晃动的手指,只让那个绿色的按钮在她脸上涂满了诡异的颜色。几分钟后,她神色如常地回到了容器前,伸出手重重地磨平了那个刚刚诞生的小缺口——尽管上面早已又重新结满了冰霜。最后,她后退了几步,远远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在嘴角扯出一道满意的笑容,目光里却盛满了兴味阑珊。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那个让自己最终做出决定的理由。那天,当巴罗求婚时,芭芭拉发觉了她在他脸上从来找不到的东西,而她却忆起在别处看到的另一幕。那天很冷,她的心却如炭火一般灼烧。“不过我想,你是个这样的好人,应当不会在乎从我这里听到的话。”芭芭拉重新开口,她一步步向门口退去,眼里满含讽刺,“可是另外的人或许会在乎,而且我们是老相识了。”芭芭拉在门口站定,用手指一下下敲打着门板厚重的钢铁边缘。她似乎在期待着什么,可容器中始终一片寂静。“你会一直醒着吧。”芭芭拉用牙齿咬着红艳的嘴唇,从牙缝里迸出了最后一句话,而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在她身后,风魔依照命令重新附在了容器上,发出了一声寂寞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