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幽惊异于殁红的重量,心知不能与她硬碰硬,于是以肩颈抵住弋鳐剑身,另一只手加诸于其上,奋力一顶,瞅准殁红被掀起寸缕的一瞬,将身往侧边翻滚出去。
几乎同时,殁红下落,轰然坠地,剑身萦绕的原本该打在李清幽身上的真气瞬时崩散,激起剑身周围的雪土,扬起数丈之高。
这剑粗看之下与寻常的剑无异,却重得吓人,仅仅方才片刻重压,肩膀竟酸痛无比。
“殿下快走!”李清幽大喝一声,飞身一剑向危虞刺去。
宋竹君闻声而动,趁李清幽与危虞纠缠之际,扶起宋筠上马。
二人扬鞭赶马疾走,却见身后危虞面目狰狞,一阵邪风掀动道旁枝杈覆雪往二人身后狂涌,提剑杀将前来。
李清幽寒江落玉诀骤起,轻功不输危虞,瞬时搭住她两肩,凌空将她整个人扭转过来,危虞一时竟失了平衡,与李清幽两人一正一背栽入积雪中。
危虞被摔得懵了一下,旋即爬起身来,抖落身上雪团,见李清幽率先起身,欲再次上前控制住自己,顿时怒从心起——她低估了李清幽的实力,也低估了他要保宋筠的决意,这一切她本该在得知何斫死讯的时候就想到,可是她不愿相信,这世上竟然真的有人把一句承诺看得比性命还重。
难道真的非杀他不可?
如今二十名剑皆死,十大名剑中的其余九位也已去三位,除去白忘尘、崔沅君、仇影山三人不问世事,只有三个人能够威胁到魔宫。
原本不夜天还在,危虞连这三个人也不放在眼里。
可如今不夜天却成了阻碍,也许只有杀了他这一条路可走。
不夜天,没想到有一日竟要与你交上手,早知如此,应该逼何斫把你杀了,永绝后患。
危虞几乎算准了一切,也懂得随机应变,却千算万算、千变万变也没想到不夜天居然被何斫救了上来,何斫这厮以真易假,竟将他藏了足足三年,变成他最后一张与魔宫相抗的底牌。
此时杀了何斫,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何斫身怀阴尸、饮血两种内功心法,又不肯吃人血肉,迟早会撑不下去,只不过是加速了他的死亡罢了,可惜原本欲借他手除掉不夜天,没能成功。
危虞一掌轰击在李清幽胸膛,李清幽躲闪不及,当胸硬吃下一掌,一口鲜血喷洒出来,点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犹如朵朵盛开的花。
李清幽连连后退,以剑支撑在地,揩了唇边血渍,却见得危虞已然纵身跃入长天,唯余周遭烈风侵袭,雪花围绕危虞方才站的那块地方,打着转儿。
这女人还是贼心不死。
李清幽飞身追上,将弋鳐横亘身前,凌空挥出数剑,危虞恶狠狠地瞪他一眼,轻转剑身,将李清幽挥出的剑光一一挡下。
二人再次落地,这一次危虞彻底恼怒了,周身真气几乎是瞬间爆出,游走于身躯与剑刃之间。
李清幽亦拔剑相持,身上散出如蜉蝣一般的荧荧微光,那是他散逸出的真气。
那是他即将出手的“宿命”。
一剑。
在肉眼看来只一剑。
但是几乎就在同时,李清幽身上绽开无数伤口,一齐迸射出殷红的血,犹如一朵刺眼的梅花瞬间盛放。
李清幽口含腥咸的血液,跪倒在雪地,浑身发抖地想要支起身子,又一次次倒下。
他明明挡下了无数剑,却仍是受了一身的伤。
这种绝望,正如他在第一次对上柳析的天霜时那样,遥不可及,宛如天堑。
“什么?”李清幽无法自制地问道。就像幼时看见雪,就会跌跌撞撞地跑去问,这洁白通透温凉的小花儿是什么;看见星,又会问,那闪闪发亮、绳网取之不得的晶石又是什么。
那种剑招,已经超出了他的理解,越过了他对剑的所有感悟。
他没有一点恐惧,只感到困惑,以及解脱。
人就是如此,奇怪得很,有些事情自己放弃就会感到愧疚,若是由别人来夺走,反而会感到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