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幽心中猛地震颤了一下,还未来得及追问江晚山言语之意,已被洛水拦了下来。
“他要救天下人,是什么意思?”李清幽问道。
“你可知道太子在漠城?”洛水反问。
“当然知道,”李清幽答,“皇上下令让太子亲自镇守漠关,以壮士气。”
洛水却摇了摇头:“不是镇守,是死守。”
李清幽一瞬间就明白了洛水话中的意思——照如今的形势来看,战争几乎是无法避免的结果,如果真的开战,作为兵家必争之地的漠城,必然首当其冲;消息传回宫中,马不停蹄至少也要三日,调动兵马来援,又须三四日,太子有皇命在身,只能听令死守漠城,七日之内,一旦漠关被攻破,太子宋筠便危在旦夕,太子一死,漠关一破,纵是神仙也无力回天。
“太子就是皇帝的亲儿子啊!难道皇帝忍心看着自己的儿子死在漠关吗?”李清幽实在难以理解这样不近人情的做法。
“李清幽,你太天真了,”洛水冷哼一声,“古语有云,最是无情帝王家,从古至今,手刃自己儿子的皇帝还少吗?”
“这么说,江晚山是要去救太子……可他要是带太子离开漠关,那岂非违抗皇帝之命?”李清幽难以置信地问道。
“太子与他交情匪浅,他不会坐视不理的。”洛水摇头道,“况且,漠关有多重要,他不会不知道,此行不单是为了太子,亦是为了整个大锦。”
李清幽追问道:“这么说他的官位一定很高了?”
“他没有做官,还因为被朝廷怀疑是二十名剑案的凶手,通缉了好几年。”
“那他为何……?”
“也许他和你一样,是个傻子吧。”洛水望向不远处正打坐的江晚山,“仍相信这世上存在公义、为所谓的大义不惜搭上性命的傻子。”
“难道你和我们不一样么?”李清幽问道。
洛水自嘲地笑笑,“你把我想得太高尚了,我根本不信这世上会有公义、道义……所有人都会为了绝对的利益而突破自己的底线,若没有,只是利益还不够大而已。”
“我不会……”李清幽辩解道。
“也就只有你不会,”洛水打断他的话,“你才下山不到一年,有太多的事你还没有见过、还没有经历过。”
“他呢?”李清幽望向江晚山,“你不是说他和我一样么?”
“他纵横江湖十余年,见过那么多事,还能做出和你这愣头青一样的选择——他虽愚蠢,我也敬他。”洛水说道。
——
他原本以为李清幽只是个平平无奇的武学天才。
江晚山的判断通常不会错。
只不过他漏判了一点——洛水不会看错人。洛水不会跟着一个错误的人选跋山涉水,去拼一个也许能杀死青花魔女的机会。
她要的是一定、肯定、确定,是十拿十稳,十分之十,她要复仇,要报养母被杀的血海深仇,所以必须如此;而李清幽,就是她的那柄剑——用来刺穿她仇人的那柄利剑。
一般的天才不足以做到这点。
她要的不仅仅是天才,还必须是天才中的天才,初出茅庐却要身怀绝技的少年天才。
举世无双,绝无仅有。
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那丰神俊朗的少年已盘腿与他相对落座,多日来的奔波令少年脸上不经意展露出些许疲惫神色,纵使这般,也难掩其少年意气。
江晚山与李清幽只不过眼神交会片刻,便已将对方所思所想了然于胸,几乎是同时,二人抬掌运气,瞬时双掌相对。
风沙骤起!
远处黄沙漫天,遮云蔽日,几处龙卷狂乱升起,将本就孤绝的干枯草叶连根拔起,狂风夹杂沙粒无情刮过两人面上、身上裸露的肌肤,不至划破,却痒痛难忍。
纵然江晚山已对其强悍的内力有几分准备,真正相触的时仍不免惊异——这等纯厚内力,竟出自一个十八岁少年之手。
内力交缠之间,一股凉意直冲丹田,那酷寒随真气游走,须臾激荡于体内,与血中、气中心火血枝不断相斥,倒涌入李清幽体内,刺得李清幽痛苦嘶喊,一声怒吼,又将真气输出。
“李少侠,你还好么?”江晚山高声问道。
“无碍!”李清幽强撑着回应。
洛水识相地在一棵枯树边拴了马,躲在马车背后,不时探出身去望那两个傻子境况。
所幸这地狱般的情景并未持续多久。
不出半个时辰,只听得一声巨响,周遭瞬时亮了起来,风沙止息,烟尘四散,二人当间已经隔出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洛水见状,正要上前去,却听得江晚山一声断喝:“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