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筠一袭碧青常服,体态清癯,然眼瞳中神光熠熠,气势丝毫不输严孝韩。
“梅君、兰君,”宋筠唤左右两个几乎被吓呆的侍女将宋竹君扶起来,“送到偏房,寻些药与他。”
严孝韩冷笑,愈发蹬鼻子上脸:“太子殿下对自家的狗都如此宽宥照顾,真是一副菩萨心肠。”
宋筠反唇相讥:“怎么?严大人莫不是羡慕了,也想到我东宫来当狗?”
严孝韩登时涨红了脸,一口气淤在胸中,又不敢发作,“太子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宋筠上前一步,直接将严孝韩逼退,脚跟撞在门槛上,险些摔倒,“我倒想问问严大人你,当着我的面,打我的人,你又是什么意思?”
严孝韩冷汗瞬时出了一背,难以自禁地伸脚往后踏出门槛,“这……这……”
“你还有没有把我这个太子放在眼里?有没有把皇帝放在眼里?你这顶戴花翎,连带着项上人头,都想一并摘了去!?”宋筠步步紧逼,一掌拍落严孝韩的官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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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官兵被宋筠这阵仗吓得不轻,这才想起来保护严大人的命令,便上前来阻,不料宋筠转而环视一周,面向官兵站定,怒斥道:“谁敢近前!都不想活了?”
一众官兵闻言,慌忙跪拜,具言无意冒犯,请太子恕罪。
宋筠看也不屑看一眼,自两列官兵当间走出,“护送严大人回府。”
一众官兵慌忙起身,道了谢,与严孝韩灰溜溜地走了。
宋筠踱入书斋,见一眉目俊逸的男人端坐书桌侧旁,正对着自己展颜而笑。
“就知道是你,我算着日子呢。”宋筠笑道。
“太子殿下之邀约,我江晚山岂敢不赴。”江晚山起身迎他坐下。
“长话短说,我有麻烦了,可能得暂离京师一趟。”宋筠开门见山地说道,“你来得凑巧,我还有三天时间收拾行囊,这些侍儿我一个都带不了,不过竹君我是一定会带在身边的;那边我已替你疏通关节,秋后新大理寺卿一上任,会立即重审二十名剑案,届时你的海捕文书就会撤销,不过我们的敌人也清楚这一点,在海捕文书撤销之前,追杀你的人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强,你要万分小心……”
“等等,你要去哪里?”江晚山品出这话中的异样来,当即打断宋筠的话,“究竟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宋筠缄口不言,只是微笑。
“你若是真把我当朋友,就该同我说实话!”江晚山站起身来,凝视着宋筠的双眼。
“近年北境七大部族频频寇边,北地各关士气低迷,皇帝下令,由太子亲自带兵前往漠关,驰援边事,太子稽留督战,以壮士气。”宋竹君忽然闯入来,接过宋筠的话,“太子殿下,我没有说错吧?”
宋筠深深地叹了口气:“不错。”
“早在半个月前,我就在严府下人的口中听说了些消息——什么消息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消息出自严府!太子殿下,这厮狼子野心,分明是要夺权!”宋竹君义愤填膺道。
“如若不去,那就是公然抗旨。”宋筠平静地说出最残酷的事实,“不论他要做什么,这一趟漠关我已是非走不可——晚山,保重。”
江晚山一双丹凤明睛睁得浑圆,瞳仁隐隐颤动着,“什么时候回京?”
宋筠摇头。
宋竹君亦摇头。
——
“君问归期未……”一句还未吟罢,楼下不知怎地热闹起来,打断李清幽难得的雅兴。
他推窗俯身看去。
是红事。
看那新郎官,信是剑眉星目、一表人才,一身丹朱添金婚裳,腰挂一把青篱铁树柄、鲨皮鱼纹鞘的九星宝剑,九粒金银缠丝钮中皆嵌清明血玉,身骑空群马场独有的黄沙追云,配金鞍玉辔,缠红罗,行在最前。
后有一顶八抬大轿,轿夫皆带剑,白玉云头、牛皮剑鞘,上嵌各色九粒圆玉。再后头就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扛着各式各样的礼品的队伍,犹一条红龙蜿蜒过街。
路人或拱手道贺,或俯身拾红。
几串炮仗炸开,雪泥飞溅,未等硝火味道散去,紧接着又是几波鞭炮细密响亮的爆炸声,随那一队大红响彻街头巷尾。街边青烟如团,萦绕好一阵才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