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当初又是谁说赵骏还年轻,还需要历练,让他进的官场?”
“是我没错,但这难道不是事实吗?”
“还记得我们当初说过的话吗?他要历练,还是需要我们协助。”
“你的意思是?”
“我想再奏请官家,让赵骏干脆来政事堂,这样将他留在我们身边,就不会再有心思去做别的事了。”
“你想多了,赵骏不会留在政事堂,现在看他的手段,杀伐果断,以雷霆之势扫平了开封府,你觉得他还需要历练吗?”
“说到底你是不是怕了?”
王曾嗤笑起来:“是不是你吕家底子不干净,害怕赵骏查到?”
“不管你怎么说,我都是为了大宋。”
吕夷简低着头看了眼手边的公文,“话说回来,我们好像已经很久没像以前那样,跟在赵骏身边听新东西了,以前的那些东西翻来覆去,也了解得差不多。我们总是在担心汉人被奴役,但现在看来,其实是我们自己在奴役我们自己。”
那是一份江西路又发生叛乱的公文,石城民张健因不满苛捐杂税,率众起义。
虽然这次起义很快就被平定,犹如大宋无数次起义里的一朵浪花一样,没有造成任何波澜,甚至在史书里都没怎么提起。
但至少也在给吕夷简另外一个信号——如果他们什么都不做,那历史依旧会遵循它的轨迹去走。
所以吕夷简确实有些后悔了,后悔不该设计赵骏,全力支持他,结个善缘,说不好人家会放过自己的子孙后代呢?
“怎么,这是打算向赵骏释放出一些善意吗?看来吕公是真的后悔了。”
王曾略有些调侃意味地说道:“就是不知道吕公是在后悔当初不应该让赵骏出宫,还是后悔现在赵骏没有按照吕公的意愿在走,害得吕公失了两个侄儿。”
“都有吧。”
吕夷简也没有否认,要是一开始就给予赵骏足够的尊敬,或许也不至于让马家两个侄儿遭此大难。
“那你就舍得你们吕家那么多门荫入仕的子弟?”
王曾反问。
要知道赵骏在眼睛未复明前就说过,宋朝的问题积重难返,解决三冗问题甚至只是第一步。
而就是这第一步,便已经让吕夷简王曾等人感觉到恐惧。
三相三参,包括晏殊在内,不都是赞成赵骏入局科举,被他们同化的吗?
不就是因为谁家都有大量的门荫入仕子弟。
一旦赵骏支持范仲淹改革,掀起滔天波澜,那岂不是他们家族的子弟都难以幸免?
所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
可现在吕夷简心里已经出现了一种拧巴感。
既担忧赵骏掌握大权,会威胁到他们士大夫,又害怕未来大宋灭亡。
有私心不假。
但吕夷简知道,如果继续让这种私心填满他的脑袋,那么他与官家的距离,也会越来越远。
他说道:“你觉得赵骏真能清理掉所有士大夫吗?可是你没有觉得,官家与我们之间,已经越来越生疏?官家,再也不是曾经的官家了吗?”
王曾皱眉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吕夷简摇摇头,苦笑道:“我们是想保住士大夫不假,可你想想,官家要的是什么?”
“大宋不被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