颈侧之人深吸一口气,嗓音破碎不堪几乎难以成句。
花九璃本打算推开他的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无言地安慰着他。
百里暮雪像是受极了委屈的小兽,怨恨着,呜咽着,却又无可奈何。
只能将自已的委屈,说给最爱的人听。
他依恋地蹭了蹭花九璃的脖颈,像小孩一样哽咽道:
“我母亲被人剥了狐皮后,又受尽了酷刑,她的原身上没有一块好肉……
我父亲修为尽失,我们躲在暗处不敢出去,就这样看了整整十五天。
整整十五天啊,阿璃……整整十五天!我看着秃鹫、苍鹰啄食我母亲的尸体,看着老鼠、恶虫啃食我母亲的尸体,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阿璃……十五天里,我生不如死,无数次想要冲出去!可是,父亲说,母亲死都不说出我们的下落,就是想护着我们……
他说,哪怕就样看上一年,也绝不能出去。只有活着,才能为母亲复仇。”
数滴寒凉的泪砸在花九璃的颈侧,湿了花九璃的衣衫。
花九璃伸出手来,安抚性地摸了摸颈侧之人的发顶。
百里暮雪头顶的狐耳垂得几乎贴到了头顶,他闷闷开口,继续道:
“直到第十六日,鹅毛大雪整整下了一日,大雪绵延百里,像棉絮一样将我母亲的尸体盖住了。
阿璃,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有多感谢那场雪,那场雪给了我母亲最后一丝尊严。
那一日大雪封山,乌乐瑶等了十五日没有等到我们,暮色渐起时就带人撤去了。我才敢出来,才敢出来去见我母亲……”
百里暮雪埋在花九璃颈侧,像是绝望的人在祈求唯一的温暖。
极悲极痛下,那瘦削的肩膀颤得不像样子。
花九璃轻轻拍着他,眼眸也蔓上了水色。
他给自已取了个名字,叫百里暮雪,竟是为此……
那场绵延百里的雪,给了他母亲最后一丝尊严,也给了他一丝希望。
暮色渐起时,他终于能去看看他的母亲了。
他有多痛,她以往不知道,如今却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
她胸膛里的那颗半神半妖的心,像是被人用千万把钢刀斩碎了一样,痛得血肉模糊。
花九璃一下一下拍着百里暮雪的背,她今日才发现,百里暮雪瘦得几乎皮包骨头了。
她记得,他们刚成婚时,他身形匀称,还是有几两肉的。
她记得,他还是扶雪时,她一天四顿饭,将他喂成了一个翩翩少年郎。
他如今,怎么瘦成这样了,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散。
埋在她颈侧的百里暮雪,情绪逐渐平复了下来,他红着眼,松开了抱着花九璃的手。
他又有些窘迫地转过身子去,狐狸耳朵低低垂着,不敢去看她……
花九璃第一次在百里暮雪身上看到狐耳,她习惯性地又往他身后看了看——没有看到狐狸尾巴。
花九璃伸出手来,整了整被他蹭皱的衣领,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素手一顿。
她美目微睁看向百里暮雪,问道:“你母亲死时,周边可有转魂铃?”
百里暮雪眼睫颤了颤,他的转魂铃,在他母亲死之前,就被乌乐瑶抢走了。
他不知道,那时,转魂铃是在乐沧身上,还是在乌乐瑶身上。